坨坨和云善两人翘着腿,趴在枕头上,一个数铅笔,一个数红布。
    两人在炕上玩了好一会儿也不睡觉。
    其他妖怪们都闭上眼睛了,只有他俩在炕上闹。
    云善把数好的铅笔放进枕头前面的小筐子里,从坨坨身上爬过去,坐在西觉身边。
    看到西觉闭着眼睛,云善趴到他脸旁小声喊,“西西?”
    西觉睁开眼。
    云善立马咧开小嘴笑起来,“你没睡觉呀?”
    “还没睡着。”西觉依旧躺着。
    云善的手在西觉胳膊上捏了捏,又喊了一声,“西西。”
    西觉,“嗯。”
    “爸爸。”
    坨坨,“嗯?!”
    所有妖怪惊得睁开眼。
    西觉眼睛都瞪大了。那一瞬间,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喜悦。一下子充得太满,以至于喜悦要往外冒。
    花旗“蹭”地一下坐起来。
    “云善,你干吗叫西觉爸爸?”坨坨大声问。他也坐起来,凑到云善脸边,盯着云善看。
    “我就叫叫。”云善对坨坨说,“我没有爸爸。”
    “西西是男的,可以叫爸爸。”
    坨坨想到上午云善在南河边和别的小孩聊天的事了,今天那个小孩猜西觉是云善的爸爸。
    不过云善当场否认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叫西觉爸爸。
    花旗坐在后面,期待地看着云善的背影。
    但是云善并没有说下一句,比如,“花花是男的,可以叫爸爸。”
    花旗正襟危坐地等待着云善转过脸来。
    “不是男的就是爸爸。”坨坨坐在云善身边说。
    云善躺在西觉身边,枕着西觉的胳膊,看向坨坨,“我知道呀。”
    “西西是家里人。”
    西觉抓着云善的一只小手捏了捏,从云善口中听到“爸爸”这个词真的很奇妙。
    妖怪们作为云善的养育者,从来不在乎称呼。他从来没想过让云善喊他爸爸。
    可真当云善叫出这两个,他突然明白了人类之间称呼的奇妙。
    因为这两个字,会很开心。很奇妙,真的很奇妙。
    兜明想了想,觉得很奇怪。如果云善叫他爸爸,那......想想就觉得很奇怪。
    “你不要叫我爸爸。”兜明这么对云善说。
    云善还没说话,坨坨先嫌弃地“咦——”了一声,“兜明你怎么好意思的?”
    “云善干吗要喊你爸爸?”
    兜明,“就是觉得奇怪,我才不让与云善叫的。”
    “我不叫嘟嘟爸爸。”云善大声说,“嘟嘟是哥哥。”
    “大家都叫你哥哥。”
    他又补充一句,“我叫嘟嘟。”别人叫兜明哥哥,他叫兜明嘟嘟。他和别人还不一样。
    兜明点点头,不叫爸爸就行。
    小丛看到花旗殷切的目光,他抿了抿嘴。想起了之前对徐南撒的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云善要是叫他爸爸,那就太奇怪,太别扭了。
    花旗见云善一直没提他,他清了下嗓子,嘲讽地对兜明说,“你也能当爸爸?”
    兜明看一眼花旗,不作声。他和坨坨不一样,他从来不和花旗呛声。
    云善又说,“嘟嘟不是爸爸。”
    云善只喊了一声“爸爸”,侧躺在西觉身边,拿手拍西觉的肚子。
    他可能觉得很有意思,自己哈哈哈地笑。
    刚刚说的话,显然没把云善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花旗等啊等,也没等到云善主动到他跟前说话。
    他忍不住说,“云善,不睡觉了?”
    “睡觉。”云善爬起来,从前面往回绕,踩了一脚坨坨的枕头跑到自己睡觉的位置躺好。
    坨坨捶打了两下枕头,把它理平后才躺下来。
    除了花旗,大家各自躺回炕上。
    花旗瞧着云善闭上眼睛了,没有半分有话对他说的样子。
    “云善,你睡觉了?”花旗不死心地问。
    “嗯。”云善闭着眼睛说,“我睡觉了。”
    花旗看着云善胖乎乎的脸蛋,疑惑地想,为什么云善不叫他爸爸?
    花旗躺下。云善却又睁开了眼睛,欢快地喊,“好吃的小菠萝关灯。”
    声音里分明还没有睡意。
    炕上有动静,兜明下了炕,拉了灯绳,屋里瞬间黑了下来。
    云善扭了几下,蹭到坨坨边上,手在坨坨身上胡乱摸。
    “干什么呀?”坨坨问。
    云善立马笑着滚到花旗身边。他还在和坨坨闹。
    “我要睡觉了。”坨坨说,“云善你不要碰我了。”
    “你也躺好睡觉。明天我们要去上学。”
    “睡得晚起不来。”
    “好。”云善闭好眼睛。
    没一会儿他就不动弹了。
    花旗知道云善睡着了。
    他盯着屋顶,心里琢磨来琢磨去地想为什么云善不叫他爸爸?
    想来想去,都要觉得没道理。云善都喊西觉了,怎么不喊他呢?
    夜深了,花旗还躺在炕上沉思。他把云善从小到大的事情想了一遍,又把云善变小后长到现在的事情想了一遍。
    都叫西觉爸爸了,怎么不叫他?
    然后他又想,小崽真的长大了。竟然还会叫他们爸爸了。
    虽然云善没有直接开口叫花旗,花旗也高兴了半晚上。
    第二天早上,云善洗漱完擦雪花膏。
    花旗招他过去。
    云善搓着脸走到花旗跟前,仰起头看他,“花花?”
    早上洗得干干净净,云善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连眼神也是清澈干净的,
    花旗有些犹豫,也有些不好意思。“云善,你怎么叫西觉爸爸?”
    “昨天在南河,有个小孩问谁给我包的铅笔花。”云善说,“我说是西西包。”
    “他问我西西是谁。说西西是我爸爸。”
    “我说不是。西西就是西西,我没有爸爸。他不懂。”
    “西西是个男的,可以叫爸爸。我就叫了。”
    云善说得有些乱,花旗理了一下才懂他的意思。云善觉得自己没有爸爸,西觉是个男的,所以可以叫西觉爸爸。
    怪不得云善没喊他。原来昨天就没提到他。
    花旗很后悔,早知道自己也给云善包铅笔花了。这样昨天云善也能喊他一声爸爸。
    尽管花旗很想让云善也叫他一声,但是他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他委婉地说,“我也是个男的。”
    云善仰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花旗。“我知道呀。”
    “我们都是男的。”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花旗悻悻地摸摸鼻子移开视线,“去玩吧。”
    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花旗不好意思直接和云善说。
    云善可不懂他现在复杂的心思,颠颠地跑去院子里看蔷薇花。
    他每天早上都会蹲在院子里看一会儿蔷薇花。
    坨坨别在卧室门口,听到了花旗和云善的全程对话。
    等云善出去了,他也往外跑。经过花旗身边时,看也没看花旗。
    他径直跑去厨房找小丛说话。
    “小丛。”坨坨兴奋又八卦地小声说,“我刚刚听见花旗问云善为什么要叫西觉爸爸。”
    “花旗肯定也想让云善叫他爸爸。”
    小丛很同意地点点头。他觉得花旗肯定有那种心思。“他让云善叫了吗?”
    “没有。”坨坨摇摇头,“云善说完,他就让云善出去玩了。”
    “他怎么不让云善喊他爸爸?”
    “云善一直都是我们养大的,叫爸爸又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云善也没有爸爸。”
    “人类小孩都有爸爸妈妈。”
    小丛觉得也没什么。云善喊花旗爸爸不会让他觉得奇怪。
    西觉一大早起来用木头给云善雕了个小鹿。
    云善很高兴,回屋翻出九色鹿的小洋画,对西觉说,“西西,做个九色鹿吧。”
    今天云善就不叫爸爸了,还是叫西觉西西。
    “嗯。”昨天晚上西觉已经感受过云善喊他爸爸了。他不纠结这个,云善愿意喊他什么都行。
    李爱聪吃完早饭跑来找云善、坨坨他们一起上学。“你们不和我一起上学,我都和李爱和一起走了。”
    “我们终于又一起上学了。”李爱聪是高兴的。
    坨坨没有书袋,篮子里装着今天上午的零嘴,跟在李爱聪和云善后面跑。三人快快乐乐地上学去了。
    兜明出发得晚一点,不过也很快到了学校。这是上半年他们最后一次在学校收毛线花了。
    这批货拉回去得赶紧加工,后天李爱波就要去青城了。
    西觉照着小洋画给木头小鹿上色,花x旗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西觉很会讨云善欢心。
    西觉总是会不时地给云善做点东西玩。小崽子可不就喜欢玩吗?
    云善经常带着西觉做的东西,别人一问,云善肯定得提起西觉。别人有什么想法说给云善听,云善肯定也会琢磨。
    花旗在心里给西觉暗自下了个定义“心机豹”。即使知道西觉不是那样的妖怪,此刻花旗是嫉妒的。嫉妒会让妖失去理智。
    小丛瞧见花旗脸色不好,拿上肚兜,快速地说,“我去晒谷场看他们干活。”说完就跑走了。
    花旗的心情显然不太美妙。小丛不想留在家里,他打算等中午再回来。
    西觉涂了会儿颜色,总感觉花旗在盯他。他转头,发现花旗果然盯着他,目光冷冷的。
    “你看我干什么?”西觉问。
    花旗没说话,冷冷地哼了一声。
    西觉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见花旗不说话,他索性继续干自己的事。
    花旗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自己也该给云善整点东西。他不会做木雕,但是他会做饭。
    对,做饭!花旗走进厨房,很快厨房里响起使用锅碗瓢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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