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晏並不言语,似乎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些什么。
    越章负起手,镇定自若:“昔年凌姬费尽心思將你送出宫,就是希望你不受王室倾颓天下大乱的牵连,可她若在泉下见到你主动入局搅弄风云,不知会是何种想法。”
    容晏轻笑起来,脸上覆上一层凌厉的冰霜:“身在宫中的贵人不知民间疾苦,亦不知天下之乱何以为家,如今已无人能偏安一隅,若有能力为天下爭得一个安稳却龟缩不前,谁知下一个被饿死或人头落地之人会不会是自己。”
    越章有几分怔然,容晏说得对,哪怕不是为实现抱负,仅仅是为活下去,都绝不能毫无行动。
    越章慢慢放下警惕,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容晏听出意料之中的含义。
    这是出於兄长的关怀,其次也是身为正统试图“代劳”容晏所持势力的试探。
    越章身为男子,才是越王室的正统,而容晏是公主,即便做得再多也越不到他头上……所以越章才说,辛苦容晏经营这一切了。
    容晏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他沉默两秒才道:“兄长是从盐道过来的?”
    越章点头,不咸不淡地放出一个信息:“渭侯是我表叔,我先前一直住在他府中。我与他稳定盐道,而后与怀侯共商大事,了足足四个月才將盐道一带收入囊中。由於事务繁忙,一直没能南下见王妹一面,因此派遣我一下属先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容晏:“我那下属却做错了事,引得王妹动怒,被押解去青州由晋源侯治罪了,说来是我思虑不周。”
    容晏走下来几步,走近越章,“兄长此言差矣,此事错在庾归,而非兄长。”
    “愿闻其详。”
    容晏扬起一抹笑,“庾归刺杀晋源侯一事败露,晋源侯勃然大怒,递来文书要我们押解罪人归於青州处置,那封盖章文书现如今还置於我的书架上。”
    原本还淡定的越章心头忽然一缩。
    庾归刺杀晋源侯自然是他指使的。晋源侯麾下能臣眾多,是东边虎视眈眈的猛虎,而庾归在他手下始终不受重用,更因为庾归与他通信一事被发现险些暴露,也就绝不能待下去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指使没想到事不成不说,还被晋源侯发现了!
    容晏:“听闻庾归被关入地牢,还有命在。”
    留著他的命做什么,自然是拷问他背后之人是谁。
    幸好庾归与他来往的密信全无指明他身份的標誌,即便被搜到也不知是他,可若是庾归自己嘴巴不严……
    “我起初並不知庾归是兄长的人,要是早知,定不会將人送去青州。”容晏面露愧疚。
    说到底,还是庾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越章心里燃著怒火,脸上却不显,和容晏一番和睦来往后,就提及:“我既到来,自该为王妹证明身份,你看如何?”
    越章没急著跟隨从去住处歇息,而是写了一篇往中州见闻小记,记录他到中州后见到的民生状况,最后十分欣悦地见到住在中州多年未见的王妹越言。
    “昔凌姬怜女体弱,闻中州浮光寺灵验,割爱送至……”容晏拿著这篇新鲜出炉的文章,轻嗤一声,交给邹舜斐。
    “公子可別真的听他所言,把这文章昭告於世啊。”邹舜斐劝道。
    真坐实了他公主的名头,换成公子的那天可就是一番轩然大波了。
    “自然不会。”容晏笑了笑,半眯的眼眸闪著零星的幽光,“他既然要为我作证,就该让他作到最好的证明才行。”
    现在还不是时候,越章还没被榨乾价值。
    容晏瞥一眼那帛书:“改字,临摹一篇,暂且收起来。”
    “是。”
    转头容晏就找到越章的住处,告知他自己思来想去,並不想揭露身份多生事端。
    “我如今只是一介女官,而非公主,也愿此生为一女官。”
    越章闻言心念一动,“那便按你所想。”
    ————
    公子章的到来並非秘密,邹舜斐身边的心腹,包括身在山岩县的卫平和石磊等人,镇守潁泗郡的唐父几人皆已知晓。
    卫平趁著调遣粮草的功夫回来一趟,特意找了陈焉,试探他的口风。
    结果却得知,陈焉並不认为公子章是紫阳王幕后之主。
    “公子章此人,宣见我等之后就插手书院事宜,以美酒、丝绸、器皿等物送与我等,再引盐道二侯与中州合併……”陈焉嘆气摇头,“一者过於急切,书院之计在长久,乃是培养人才的地方,怎能將人手塞进去搅乱读书之地,二者示好的意图过於明显,似要將我等牢牢地笼络住那般,三者嘛,以中州现在的情形,应有条不紊地推行才是,他却急著將盐道二侯放进来。”
    卫平:“我倒是觉得,那位与这位公子章达成了协议……”他一顿,復问,“你们可劝住了公子章,让他切勿操之过急?”
    陈焉摸摸鬍子,“自是劝住了,我等可不想让中州乱成一团。”
    不仅劝住了,还哄得公子章没有生气。
    真是唏嘘,他知道他这些个同僚一个赛一个能言善辩,却不知他们竟也如此的巧言令色。
    越章走在松宗县外的田垄上,负手看著农人春种。
    他状似隨意询问:“军中放士卒归家春种,若青州军来袭,如何调配?”
    唐挽看来一眼,无波无澜的眼底似掠过一抹嘲弄。公子章这想问的並非青州军而是司隶军吧。
    司隶王派使者问罪盐道二侯,要引他们过去面见,他们不听,司隶王也就兵临城下了。
    他身后的容晏:“晋源侯顾及民生,也许了一半士卒归家春种,不会贸然发难。”
    一阵春风吹来,幽幽的吹进领口里,唐挽冷得一个激灵,挨著容晏的胳膊道:“再者说晋源侯与中州还有一纸停战协议在,想找藉口还要想一阵子吧。”
    容晏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提醒越章风大了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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