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季徽知道自己不该接这个烫手芋头,但前世所见识到的贫困······
    他睁眼问:“公共服务部门可以和其他部门合作。”
    “但是”季徽话语一转,转眸看向傅承越:“我需要您作为学生会会长,给出一份保证。”
    话落,季徽见傅承越看过来。
    他没有迴避,直视对方:“別的部门向公共服务部门发难时,您要站在我们这边。”
    虽然答应傅承越,但季徽没有那么傻带著部门往前冲。
    公共服务部门实力弱,一旦掺和进善款的安排,肯定会被別的部门施压,到时候不一定顶得住。
    车內静默。
    顷刻,傅承越:“可以。”
    但他话语一转,淡淡道:“如果公共服务部门提出的方案和措施不合理,我不会偏袒。”
    “自然。”
    季徽嘴上说著让傅承越站在他们这边,其实没有指望对方偏帮。
    他需要的是在被別的部门发难时,傅承越能护住公共服务部门。
    毕竟他们也算是为对方办事。
    说话间,车辆到达苏家,两人下车。
    “傅少,您来了!”
    一看见傅承越,原本候在门口迎客的苏时愿兴高采烈跑过来。
    当看见傅承越身边的季徽时,他脸色微变,很快换上笑容:“……季学长……”
    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转,苏时愿笑了笑:“没想到傅少会和季学长一起来,好巧啊。”
    傅承越的脸色没有变化,苏时愿看不出什么来,苏父苏母正好朝这边走来,笑著和傅承越打招呼。
    傅承越不冷不热地点头回应。
    苏时愿转头看向季徽,季徽知道对方在疑惑什么,但没有解释。
    和傅承越敘旧后,苏父苏母转头,略带嗔怪对苏时愿道:“你这孩子,还愣著做什么,快带傅少进去。”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看你们和傅少聊的开心嘛!”苏时愿回头笑著道。
    虽然刚回苏家不久,但苏时愿和苏父苏母的关係看起来很好,苏父苏母也喜欢苏时愿和他们撒娇,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一样。
    和苏时愿笑语几句,苏父苏母准备离开,全程下来,他们忽略季徽的存在。
    他们没有发现,傅承越原本淡淡的神色越发冷淡了。
    目送苏父苏母离开后,苏时愿扬起笑脸,就要招呼傅承越进入苏家,却看见傅承越对季徽道:“进去吧。”
    被打断思绪,季徽回过神来。
    在他们和苏父苏母交流时,季徽没有在一旁閒著,他看著来来往往的宾客,辨认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回忆起这些人在前世的下场。
    有些人后面落寞了,有些人带领著家族跨越等级,季徽记下后者的信息,方便他做有用的交际,扩大自己的人脉。
    季徽刚要张嘴答应,苏时愿的声音插了进来:“季学长刚才在想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他看著季徽,就好似单纯的好奇,丝毫没有觉得在打断傅承越和季徽的交流。
    “想知道?”收回放在傅承越身上的目光,季徽看向他。
    苏时愿佯装迟疑:“这样会不会冒犯季学长的……?”
    季徽声韵微冷:“既然知道冒犯,你还问?”
    苏时愿脸色一僵,显然没有想到,当著傅承越对面,季徽一点也不掩饰。
    他抬眸看向傅承越,和慈善拍卖会那晚一样,对方脸上没有丝毫对季徽咄咄逼人行为的厌恶。
    门前来往宾客眾多,见他们迟迟不进去,包括苏父苏母都往这边看了。
    苏时愿收拾好复杂的心情,重新掛上笑容:“刚才是我的错不会说话。”
    “待会儿,我给季学长敬酒赔礼,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去吧。”
    季徽抬腿,如果不是对方在折腾,他早就进去了。
    三人走进大厅,苏时愿没有把他们往人群里领,他清楚傅承越喜欢安静,特意带他们去比较安静的区域。
    但傅承越的存在太显眼了,放在平常想要见他一面並不容易,傅承越不喜欢打交道,但对在座的宾客来说,山不就我我就山。
    於是,一人接著一人来向傅承越敬酒,这些人有的是各个家族里有些份量的长辈,苏时愿不好直接让他们回去。
    傅承越被敬酒,季徽则坐在不远处观看。
    看著一群中年人涌向对方,明明他们比傅承年长二三十岁,但对后者,他们谁也不敢摆长辈的谱,一个比一个神色恭敬。
    面对他们的敬酒,傅承越也没有起身,每当一人喝完一杯酒,他才举起酒杯喝一口,谁也不敢挑错。
    微垂眼眸,季徽再次感受到权力的好处。
    人群拥挤,空气都闷起来,这一场敬酒不知何时才结束。
    季徽退出人群,找了一个服务员问苏家的园在哪儿,按照对方的指路,季徽找到园。
    园没有什么人十分安静,空气也没有大厅里香水香菸混杂的气味。
    季徽没有走多久,看见一处隱蔽的座椅坐了下去。
    没等他喘气,一阵喧闹声从旁边传来。
    “苏浆,你还以为自己是苏家的小少爷吗?你就是个鳩占鹊巢的东西。
    苏家好心,知道抱错孩子,却顾念多年情分没有把你送回去贫民窟。但人有脸树有皮,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再死皮赖脸住在苏家,天天面对回来的真少爷,你不心虚吗?”
    一位穿著酒红色西装,耳朵上带著四五个耳钉的青年指著苏浆骂。
    苏浆,他口中的苏家假少爷,仍和以前一样,高高在上地瞥了他一眼,轻蔑道:“关你屁事,我爸妈和我哥都没说一句什么,轮得到你在我面前狗叫?!”
    说完,苏浆上下扫了他一眼,在对方快要跳脚时道:“从前在我面前不敢大声一句,现在知道我被抱错了,也不敢对我动手,只敢在口头上叫几句。”
    盯著青年,苏家嘲讽:“赵二,你真是够孬的!”
    “玛德,你再说一句?!”
    面对苏浆的讥讽,赵二面红耳赤起来,一副被踩到痛处的模样。
    尤其是看著苏浆得意洋洋,没有他想像中的惊慌害怕,赵二再也忍不下去了。
    反正苏浆不是苏家小少爷,他怕什么。
    想明白后,赵二酒举起手臂,就要教训对方。
    见此,苏浆目光一凝。
    赵二冷笑:“苏浆,我看待会儿你嘴还有没有那么硬。”
    拳头落下,苏浆侧身躲避。
    但赵二步步紧逼,眼看著赵二的拳头就要落在自己脸上,苏浆立马抬手抵在身前。
    “嘭”的一声闷响,苏浆紧闭著双眼,却没有感觉到身上疼痛。
    他有些迷茫,睁开眼,看见一道身影立在身前,挡下赵二的攻击。
    稍一用力,季徽甩开赵二的拳头。
    赵二后退几步,感受著手臂受到撞击的麻意,抬头警惕地看向季徽。
    “你是谁?这是我和苏浆的恩怨,你別掺和进来,小心老子连著你一起打。”
    面对他的威胁,季徽压根没有看进眼里。
    他冷冷扫向对方:“滚!”
    赵二怒气飆升,开口继续威胁。
    忽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小弟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接著,赵二愤怒的神情退去,防备地看了季徽一眼。
    咬了咬牙,想到得罪不起季徽。
    赵二瞪了苏浆一眼:“这次放过你,下次再遇到老子,你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赵二带著小弟离开。
    见此,季徽甩了甩手,刚才双手和赵二的拳头碰上,他没有控制好力气,手指有些酸软。
    苏浆的声音传过来:“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季徽转身,还没开口。
    苏浆惊讶:“季学长?”
    季徽意外,没有想到苏浆认识自己。
    想起对方也在亚克兰读书,应该是看过论坛上的帖子,认识他也不奇怪。
    面对季徽,苏浆莫名地散去周身小少爷的脾气。
    想到对方刚才和赵二起了衝突,苏浆担心道:“刚刚季学长其实可以不用帮我,这样就不会招惹赵二了。”
    季徽语气淡淡:“他太吵了。”
    他这样说,苏浆没有当真。
    看向他的手,苏浆眼里露出担忧:“季学长手疼不疼,家里有药,我带你去上药吧。”
    季徽摇摇头。
    虽然手指有些发酸,但季徽有经验,知道没什么事。
    接著,他抬眸问苏浆:“赵二那样侮辱你,你打算怎么办?”
    苏浆身体一顿。
    接著,他脸色复杂起来,声音低低对季徽道:“不瞒季学长你,我现在身份很尷尬,虽然爸爸妈妈没有把我送走,但我確实不再是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家小少爷了,我不能再用苏家的权势教训別人。”
    苏时愿回归苏家后,虽然苏父苏母没有明说,但他们对苏时愿热情疼爱的表现,还有对苏浆日益的冷淡,让苏浆意识到,他不再是爸爸妈妈疼爱的小孩了。
    季徽微垂眼帘,想起了苏浆前世的经歷。
    在苏时愿回归苏家后,苏浆眼红苏时愿受到苏父苏母的疼爱,觉得苏父苏母不再疼他了,一时间难以接受,联合外人给苏时愿使小绊子,让苏时愿在公共场合上出了好几次丑,这样的人,在后面应该会被苏时愿和傅承越等人教训,但苏浆的大哥——苏家继承人不知道和苏时愿达成什么协议,把苏浆保了下来。
    见季徽沉默,苏浆抿了抿唇。
    季学长肯定觉得他很怂。
    季徽抬首,开口道:“苏州很疼你,他要是知道你被別人欺负了,肯定不会轻易地算了。”
    苏浆意外,不確定道:“真的吗?我和大哥感情一般,他一直觉得我不思进取,只会吃喝玩乐。”
    看著苏浆迟疑的样子,季徽心想,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想著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对付苏时愿,光靠自己太过势单力薄。
    他提醒苏浆:“別人家,做哥哥姐姐的生怕弟弟妹妹出息,和自己抢夺家业和继承人的位置,你哥反过来,害怕你不思进取,难道不是在乎你?”
    看著苏浆迷茫挣扎的神情,季徽送佛送到西:“他要真不在乎你,直接把你养废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一直教你。”
    听了他的话,苏浆后脸上划过恍然大悟。
    “季学长,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找我哥。”
    季徽抬腿,两人一起走回大厅。
    “季学长,小浆,你们怎么在一起,刚才我和大哥还在找你们呢。”
    苏时愿小跑过来。
    季徽视线一扫,发现对方身后跟著一位面容冷峻,目光犀利的青年。
    对方朝他点了点头,接著目光转向苏浆,眼神凝视在一处:“你下巴上的红痕哪儿来的?”
    原本苏浆还想著怎么和大哥告状,一听到对方的话,顿时忍不住了。
    他委屈道:“大哥,我刚才在园散步的时候,被別人打了。”
    “怎么回事?”苏州脸色沉下来。
    苏浆虽然委屈,但一点也不耽误他告状。
    他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出来,一脸后怕:“如果不是季学长经过救了我,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了。”
    “虽然……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但我一直把你们当作家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被抱错了,为什么他们要那样骂我。”
    说著说著,苏浆真情实感难过起来。
    沉默片刻,苏州上前几步,来到苏浆身前,他抬手摸了摸苏浆的头安抚他。
    苏浆惊讶地抬起头。
    “待会儿给你出气。”
    苏州向季徽道谢:“多谢季少出手相助。”
    季徽表示客气了。
    接著,他道:“那个赵二,看著不像是一次两次欺负苏浆。”
    苏州点点头,脸色冷峻:“季少废心了。我会让他们知道,小浆是苏家人,是我的弟弟,由不得他们隨意欺辱。”
    苏时愿迟疑,开口道:“大哥,爸爸妈妈说要与人为善以和为贵,他们是受邀来苏家,要是对他们动手的话,会不会闹得不好看。”
    苏浆听了后,脾气上来了。
    他刚要骂苏时愿什么意思,但瞥到一旁季学长神色冷静。
    他咽下快到嘴边的话。
    “时愿。”
    苏州正色,苏时愿生出不好的预感。
    苏州看著他道:“小浆是苏家人,是我们的弟弟,他受到欺负就是別人踩著我们苏家的脸,你也是苏家人,要承担起维护苏家尊严的责任,”
    苏时愿脸色一僵,听出苏州话里带了些指责。
    苏州带著苏浆去上药。
    见人离开后,苏时愿看向季徽,难过道:“是我不会说话,刚才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想到大哥误会了。”
    季徽神色依旧,没有应答。
    他眼神淡淡地扫向对方:“苏时愿。”
    苏时愿脸色渐凝。
    “没人在意你的想法,不用特地和我解释。”
    说完,季徽没有等苏时愿应答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看著季徽远去的背影,苏时愿眼神变得复杂。
    从第一次和季徽接触,他就发现对方不喜欢他,甚至排斥他。
    之前,他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够,但回归苏家后,季徽也没有改变对他的態度。
    在季徽身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却说不明白缘由。
    唯一让苏时愿庆幸的是,他能感受到季徽虽然不喜欢他,但並不想和他起衝突。
    还有……
    对方没有完全看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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