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金人巷夜市依旧人声鼎沸,各色灯笼高悬,將古朴的街巷映照得如同白昼。
    虽已过子时,但仙舟长生种们旺盛的精力让这里的喧囂丝毫不减。
    食物的香气混杂著喧囂的人声,织成一幅热闹的市井画卷。
    三月七怀里抱著一大堆刚买来的小吃,什么鸣藕糕、貘饃卷、琼实鸟串……琳琅满目,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艰难地从纸袋里抽出一把滋滋冒油的特色肉串,热情地递给身旁的黑天鹅:“来来,黑天鹅女士,尝尝这个!罗浮特色,用那个什么……前任龙师的肉做的!可香了!”
    黑天鹅此刻换下了此前一身由忆质构成的死亡芭比粉长裙,穿著一套三月七极力推荐的仙舟特色服饰。
    一件月白色绣著流云暗纹的的裙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这身打扮让她少了几分忆者的神秘莫测,多了几分仙舟女子的温婉清丽。
    她似乎还有些不习惯不再是粉色的自己,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裙摆。
    在安全得到保障,並且逐渐適应了星穹列车“独特”的氛围后,她整个人也放鬆了不少。
    得知丹恆与白露有要事相谈,而三月七想夜游金人巷时,她便主动提出了陪同。
    在她看来,列车组里这位粉发的少女格外特殊,並非因为她弱小需要保护,而是她身上那种纯粹的活力与善意,总能让人不自觉地將她放在心上,想要呵护这份美好。
    至於贾昇……黑天鹅默默在心里划掉了那个名字,她能力有限,那小魔王还是让別人去头疼吧。
    看著递到眼前、油脂滴落的肉串,黑天鹅微微蹙眉,婉拒道:“……不必了,三月小姐。我们忆者……对寻常的口腹之慾需求不强。”
    “哎呀尝尝看嘛~”三月七不由分说地將肉串塞到她手里,“来都来了,入乡隨俗,这可是罗浮特產,丹恆老师认证过的老字號!別的地方想吃都吃不到呢!”
    黑天鹅犹豫地看著手中香气扑鼻的肉串,在金人巷这充满烟火气的氛围和三月七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下,她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
    她张开嘴,极其矜持地咬了一小口。
    肉质鲜嫩弹牙,秘制的酱料在口中爆开,混合著炭火炙烤后的独特焦香……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极具衝击力的味觉盛宴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黑天鹅:“……”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不动声色地,又咬下了第二口,动作比之前快了些许。
    三月七看著她细微的变化,得意地笑了:“嘿嘿,怎么样?没骗你吧!”
    黑天鹅轻轻咀嚼著,感受著食物带来的、久违的满足感,点了点头,语气依旧保持著矜持,但细微的声调变化却出卖了她:“……確实……別有风味。”
    三月七又塞给她一把肉串,显得干劲十足,指著对面另一条更显拥挤的小吃街:“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那边。”
    看著活力四射、无穷精力的三月七,黑天鹅忍不住提醒道:“三月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明天,不,是今天清晨,……似乎要晨起练剑?现在已是凌晨,再不休息,恐怕……”
    一提到练剑,三月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她哀嚎一声:“哎呀,你不提这茬还好,想起来我就觉得人生灰暗,前途无亮!不管了不管了,今晚一定要吃回本,用美食填补我受伤的心灵!把快乐的份额都提前存起来!”
    黑天鹅看著她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活力吧。
    两人隨著人流穿过一条相对僻静、连接两条主街的狭窄小巷。
    巷子两旁是高大的宅院墙壁,光线在这里变得昏暗,与主街的喧囂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三月七一心想著对面的美食,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然而,跟在她身后的黑天鹅却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眸中闪过一丝警觉与凝重。
    “三月小姐,请等等。”
    黑天鹅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拦住了正要兴冲冲往前跑的三月七,目光锐利地扫过巷子深处昏暗的角落,“这里的忆质……有点特殊。”
    “啊?什么质?”三月七茫然回头,话音刚落——
    话音未落,一道半透明的、轮廓模糊的女性虚影,晃晃悠悠地从墙角阴影里飘了出来。
    它完全无视了黑天鹅,径直飘向三月七手中那串散发著微弱持明龙族气息的“特產龙师肉串”。
    三月七被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嚇得一个激灵,手里的肉串差点掉地上:“哇啊!赛……赛博女鬼?!罗浮的夜市还附带这种恐怖体验的吗?!”
    那灵体般的女性影子对三月七的惊呼毫无反应,只是凑近那肉串,用力地嗅了嗅。
    片刻后,她像是確认了什么,发出模糊而执拗的囈语:“不是他……不是这个味道……不是他……”
    黑天鹅上前一步,將三月七护在身后,周身忆质微微流转,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仔细打量了一阵虚影:“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忆灵,手法很粗糙……像是某个不入流的同行,粗暴地抽取了某个体的记忆,然后像丟垃圾一样遗弃在这里,时日不短,这段记忆失去了载体和归属,正在逐渐消散。”
    即便是见惯了记忆流转与消逝的忆者,对於这种將完整记忆如同垃圾般剥离、拋弃的行为,也感到一种本能的反感。
    那影子在感受到黑天鹅身上精纯的忆质波动后,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攻击性,只是依旧执著地重复著:“不是他……他在哪里……找不到……”
    黑天鹅伸出手,指尖縈绕著淡淡的粉色忆质光芒,试图接触並解读那道虚影。“让我看看,你到底承载了什么……”
    片刻后,黑天鹅收回手,摇了摇头:“不行,太残缺了。只能感觉到强烈的执念,与某个『他』有关,並且……与持明族有关。
    这道记忆碎片被吸引,可能只是因为你手中的肉串带有持明气息,让它產生了本能的反应。”
    听到“记忆被抽取”、“遗弃”,曾经失去过所有记忆的三月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对她而言,记忆是无比珍贵、甚至可以说是构成“自我”的基石。
    害怕的情绪渐渐被同情取代,三月七从黑天鹅身后探出头,看著那在原地徘徊、不断重复著“不是他”的忆灵。
    “记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丟了的人得多著急啊?难道就这样看著她消失掉?我们就不能帮帮她吗?”
    黑天鹅看著三月七清澈眼眸中的不忍,沉默了片刻。
    “记忆一旦被抽离並遗弃,就像无根的浮萍,很难重新稳固。尤其这种手法如此粗暴……不过,或许可以尝试用忆质暂时收容它,阻止它继续消散。但能否找到它的归属,或者解读出更多信息,就看运气了。”
    她再次抬手,更为柔和的粉色光芒如同丝线般缠绕上那道女性虚影,虚影挣扎了一下,但感觉到善意后再不反抗,最终化作一缕微光,被收入黑天鹅掌心一枚临时凝聚的、小巧水晶之中。
    “好了,暂时安全了。”黑天鹅將水晶收起,看向三月七,“看来今晚的夜市之旅,比我们想像的要……精彩一些。”
    三月七鬆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不过,这到底是谁干的?把別人的记忆隨便乱丟,也太缺德了!”
    黑天鹅对三月七的说法很是赞同,为掌心的晶石注入了一丝稳定的力量。
    晶石微微一颤,散发出朦朧的光晕,一段模糊的记忆漾开涟漪,传递到黑天鹅和凑近好奇张望的三月七的意识中:
    一处雅致的庭院,月色朦朧。一个看不清容貌、只能分辨出身形高大的男人负手而立,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痴情的天人啊……他此世尘缘已尽,龙师传承另有要务。请再等一世吧……”
    一位容貌温婉、穿著天人服饰的女子跪坐在地,脸上满是泪痕。
    “再等一世?大人……可我今年已经九百岁了……我等了他四世,仙舟天人寿元虽长,却也並非无穷无尽!我……我等不到他下一世了啊……”
    女子的哭诉声戛然而止,记忆碎片也到此中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却久久縈绕在两人心头。
    三月七回过神来,气得跺了跺脚:“那个男的怎么回事啊!让人家等了四辈子,最后轻飘飘一句『再等一世』?也太混蛋了吧!”
    女子的虚影在得到黑天鹅的忆质滋养后,似乎恢復了些,虚影从晶石中钻出,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扫过三月七的脸,忽然定住了。
    她歪了歪头,虚幻的脸上浮现出巨大的迷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她朝著三月七的方向飘近了些,伸出半透明的手,似乎想触碰三月七的脸颊,声音颤抖著,带著哭腔:
    “阿澜?是你吗阿澜?你终於……回来看我了吗?”
    三月七:“??!!!”
    少女瞬间僵在原地,手里的肉串“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看著眼前这缕把她错认成什么“阿澜”的忆灵,整个人都懵了。
    “等、等等!姐姐你认错人了啊!我是女的!我不是什么阿澜!我是三月七!星穹列车的三月七!你看清楚啊!”
    那忆灵却仿佛听不见三月七的解释,只是痴痴地望著她,一遍遍地喃喃:“阿澜……我的阿澜……”
    黑天鹅揉了揉眉心:“看来,我们不小心捲入了一桩陈年旧案,还是……旷世奇恋的那种。这位姑娘等的人,似乎身份不简单。而且,『龙师传承』、『另有要务』……我嗅到了麻烦和阴谋的味道。”
    她嘴上虽然抱怨著,但眼眸里却闪烁著忆者独有的、对於隱秘与真相永不熄灭的好奇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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