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姨的星市话逗得虞念咯咯笑起来,她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在哪里纹的咯?”虞念笑着接话,挑了根粉送进嘴里。
    李城把熬猪油的铲子一丢,从围裙里摸出手机:“你要纹?我把微信推给你。”
    玲玲姨一个抹布甩到李城脸上:“我怕你有点宝,你莫把虞念带坏了,别个体制内的?怕像你一天天打流一样。”
    “我哪里打流,你这猪油不是我熬的咯?”
    “那是的啊,那是你伢今天有事去了,喊你帮哈忙,你鬼像样范。”
    虞念忽然觉得,只要她还在这片扎根的土地上,她总会好起来的。像江边的芦苇,再难过,冬天也会茂密地长成一片——她总有一天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她嗦完粉,又开车到小区旁的花店,买了一堆花,配上高矮胖瘦的花瓶和醒花筒。旁边的小电驴店生意爆火,很多人都在抢购。
    虞念不解地问正在打包花束的老板:“这是哦该咯,不要钱哦?”
    花店老板看一眼旁边,又低下头继续拿透明胶捆扎花束:“好像港新国标快出来了,新出来的电动自行车踏板长座位短,搭不得人。昨天还有堂客们港,以后送崽要喊崽躺得踏板送去。”
    “把后备箱打开,把花跟瓶瓶罐罐帮你背进去”
    “莫咯,放后排,后备箱不透气白”
    “要的咯,跟你送点保鲜剂咯,一包兑0.5升水。”
    花店老板再抬眼时,虞念已经混进了排队大军。
    她交完钱,客气地对老板说:“那就麻烦你帮我安装好,和帮工一起送到c栋地下车库,到时候我下来拿钥匙。”
    老板手一挥:“你放一万个心。”
    回家后,虞念开始拆鲜花,一枝枝放进醒花筒里。偶尔有玫瑰的刺扎进手指,那针尖般的细刺直直立在皮肤上。她并不急着拔掉,反倒轻轻往下一按,让刺扎得更深些,这样血才能更肆无忌惮地流出来。
    拆到一半时,电话响了。小电驴店的老板叫她下来拿车。
    她放下花,拿起手机去了地下车库。
    “送两个头盔给你,挂两边车把手上了啊。”老板和伙计将钥匙交给她便匆匆离去。
    转身上楼时,她又看见了那辆路虎。虞念掏出手机,给周兴野发去一条微信:“车怎么办?”
    消息前弹出一个红色圆形惊叹号,下面附着一行灰色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的心猛的被拉入深渊,眼泪在眼眶打转,然而她又在心底拼命告诉自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转手发信息给横竖勾的王威,请他来取车。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野哥说了,后备箱里那些都是分手礼物,以后两清。”
    “好”虞念回复完后,眼泪却不停掉了下来。她疯跑着上楼拿了车钥匙,又冲回车库。按下尾箱开启键,后备箱缓缓升起——
    偌大的空间里,只静静躺着一份薄薄的、已经签好字的湘超开幕式演出合同。
    合同上,压着那颗从“恒伯力之星”底座想方设法撬下来的玻璃星星。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一颗。
    她拿起那颗星星,紧紧攥进手心。打磨圆润的棱角已刺不破皮肤,只是硌在掌心里,生硬地疼。那疼一下接一下,轻易就扎进了心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虞念站起身,摸出手机。
    是西西发来的微信:“明天陪我做美甲去。”
    虞念和往常一样回了个“好”。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掉不断滚落的眼泪,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就是失恋而已。”
    回到家,她把花枝上的叶子一片片摘干净,却唯独留下了那些根根分明的刺。摘叶时,尖刺一次次扎进手指,她只是静静地挤着血点渗出,近乎享受地承受着这种十指连心之痛。
    ………………
    纹身机的嗡鸣声停了下来。
    一株芦苇,已经烙在了周兴野的胸口。
    没了这噪音的骚扰,老陈坐在门口打电话的声音也清纯的传了进来“证据收集好了,统一告上法庭,这私生越来越猖狂了,追车还满足不了他们了,已经到拦车了。有一个告一个,不调解。”
    纹身师谭涛摘掉黑色手套扔到一旁,看着椅子上这个痛到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只顾盯着微信的男人,忍不住问:“在等女朋友消息?”
    周兴野想到王威发来的截图,虞念的回复只有一个好字。
    他哼笑了一声,“女朋友?被我拉黑了”
    谭涛瞥了一眼那株扎进皮肉的芦苇,“可是,芦苇已经长进了你心里”
    微信通知亮起,周兴野眼神一亮,划开屏幕凑近查看,是兄弟art发来的消息,说晚上要在酒吧给他们介绍新女友。
    他眼里那点欣喜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一旁的谭涛将他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忍不住大笑:“周兴野,你也有今天!”
    ………………
    午后,虞念将醒好的花一枝枝重新打理,斜剪根部,换上清水,插进花瓶里。
    有生命力的东西,看着确实让人心情好。她举起手机,对着花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西西。
    接着,她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一大堆菜,顺手加了两瓶大雪碧,准备用来延长花期。
    外卖员送货上门时,在门外累得大喊:“下次能分两次点吗?”
    听见门外传来的不满,虞念划开手机,默默给骑手打赏了一百块,附上一句:不好意思。
    整个下午,她像陀螺一样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一个人张罗出了一桌年夜饭般的菜肴。
    饭菜做好,虞念又拍了几张照片,一口没动,便一圈圈缠上保鲜膜,全部塞进了冰箱。
    收拾完厨房,她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着她和周兴野一起录制的综艺。屏幕上两人互动精彩,掌声不断,她看着看着,嘴角一直扬着,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一定是因为花鼓戏保住非遗成功,高兴的。”她在心里反复默念,像某种坚定的自我催眠。
    节目还没播完,西西的微信先跳了出来:“你还好吗?”
    她还没回复,微博推送已经亮在屏幕上方——周兴野在酒吧门口,与一位金发碧眼的长腿美女贴面相拥。
    虞念向左滑清掉通知,回复西西:“与我无关。”
    西西很快回了过来:“别人分手求个仪式感,你是斩立决,求痛快点。”
    …………
    夜深了。
    虞念第三次起床喝水时,已是凌晨一点。耳机从高音转到低音,最后彻底没电;switch充完一轮,又开始第二轮。她还是没忍住,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也没有解释。
    她又去微博里看了一圈。照片很清楚,确实是贴面。脸贴着脸的那种。成千上万的评论都在讨论他们贴得多近。有多亲密。
    周兴野没有澄清,工作室也没有回应。
    虞念没再留恋,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按下了拉黑。
    【作者有话说】
    如果死亡需要理由,她愿意给他一个活着的借口,当我写出这一句的时候,我内心!我是天才!哈哈哈哈
    第52章
    第二天清晨,虞念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和往常一样去熟悉的店里嗦粉,却发现店里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一些外地游客专门让本地朋友领着,来到这个即将拆迁的剧团附近打卡。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那档在京圈卫视播出的节目,本地人虽不太在意,在外地却颇有几分热度——当然也或许因为花鼓戏在这里土生土长,刘海砍樵的调子在本地谁都会哼,大家看她也不像看什么明星,这也是她在这儿活得自在的原因。
    “虞老师,您也太接地气了吧!穿着‘省服’就出来啦?”一位外地游客笑着指了指她身上那件天蓝色的分体厚棉服,转头对同行的本地朋友说,“你昨晚在屋里不也穿的这一身?还跟我说是你们这儿人手一套的‘省服’呢。”
    虞念听得脸都羞红了,赶忙抬手掩住半张脸。虽说这“省服”穿起来暖和又自在,可待客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匆匆朝王玲姨那喊了声“记我账上”,就脚底一抹,溜回家去了。
    ……………………
    下午,西西乘着商务车在粉馆门口等她。虞念已经完全变了样:黑色薄棉服的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连帽卫衣,帽子兜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一副墨镜稳稳架在鼻梁上。她先跟围着剧团打卡的粉丝们挥了挥手。
    腿一蹬就上了车坐到西西旁边,西西一见她就惊呼起来:“以前还是微喇牛仔裤配小高跟,现在直接工装裤加大黄鞋——你怎么越来越‘周兴野’了?”
    西西升起脚托,把脚往上一搭,悠哉地晃着脚,侧过头瞥她一眼:“以前大冬天你可不会戴墨镜,顶多戴副黑框,也不会喷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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