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戈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是吗?”
    她忽地伸出一指,隔空轻轻一点。
    冉青禾怀中的木头骤然绷紧了身体,浑身的毛似乎都要炸开,那双总是平静的琉璃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一丝掩藏的警惕。
    只是短短一瞬,它便强行放松下来,恢复成那副懵懂安静的模样。
    只一瞬的异常,却叫人捕捉到了。临戈神色未变,仿佛只是随意试探了一下。
    她看向何长老:“你方才所言契约异状,详细说来。”
    何长老躬身,将契约时的特异情况仔细描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
    “掌门,老夫主持契约数百载,几乎可以断言,那情状绝非灵兽契约所能引发。”
    临戈应道:“所以,它的存在,对于绯枫来说,或许是一种潜在的隐患。”
    冉青禾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将怀中的小身体抱得更紧,“但它现在,仅仅是我的契约灵兽。”
    临戈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深意,她终于道:“也罢,契约已成,便是缘分,绯枫还从未有过……灵兽伤主的先例。”
    她并未再追问下去,一场风波暗涌,戛然而止。
    *
    回到听枫苑,关上房门,隔绝外界的一切。冉青禾将木头放到榻上,自己蹲在一旁,与它平视。
    “现在,就我们两个了。”她盯着它的眼睛,“你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契约之后,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种联系,甚至是能感知到它的情绪。
    方才大殿之中,它明显过度紧张,像是生怕临戈说出什么似的。
    她不喜欢别人骗她,非常非常不喜欢。
    木头与她对视良久,忽地伸出爪子,拉过她放在膝上的手,然后低下头,将毛茸茸的额头,轻轻贴在了她的手心里。
    这是一个完全依赖与亲昵的姿势。
    冉青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
    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指尖轻轻揉了揉它柔软的额顶,而后盯着它额间那抹红印出神。
    良久,又自言自语道,“你们灵兽不会也有什么劳什子劫印吧。”
    她戳了戳那撮红色的绒毛,而后坏心眼道:“那就麻烦了,我还想着,与你找个伴儿,我看花烬那只契约灵兽就甚是不错。”
    岂料木头却是有些气性,一听这话,立刻扭头屁股对着她,任她怎么作弄也不理睬。
    冉青禾只得哄道:“好了好了,你若是不愿,那便让你自己找好了。”
    木头转过身,眸子映着一点窗棂透入的微光,它看了她好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夜渐深,听枫苑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枫叶被风吹动的沙沙细响。
    冉青禾已然熟睡,呼吸均匀绵长,她身侧,那团雪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挪开身子,随即轻盈跃下床塌。
    契约缔结后,心底的躁动更甚,他恢复了本源身体,坐在榻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睡颜很安宁,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眉心微蹙,似乎在梦中仍在思索什么难题,嘴唇无意识地抿紧,透着一丝倔强。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抹淡粉的唇色上。
    “已经找到了。”他这样回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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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在这静谧的夜里,因着契约的存在,独属于她的鲜活气息,丝丝缕缕地,被无限放大,缠绕过来。
    心底的某个角落,却是涌起了一种陌生的冲动。
    他明明不该如此。
    是因为这具灵兽躯壳太过亲近她?还是因为深入神魂的同心咒?
    他注意到,她搭在枕边的手,指尖微微蜷着。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极慢、极轻地,将食指轻轻蹭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带着她的气息,那滚烫的冲动不由自主又涌了上来。
    四周太静了,静得他能听到她微微颤动的呼吸,以及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跳。
    只一下,可以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疯狂滋长,压过了所有的理智,他屏住了呼吸,微微撑起身子,心里回答道,可以。
    他低下头,身形短暂地覆盖了住榻上之人,而后,克制地落在了她的唇角。
    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触碰,不掺杂任何情欲,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靠近,混合着太久的压抑,终于泄露出一丝渴望。
    一触及分。
    快得像是一场幻觉。
    他迅速退开,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地跳动,他紧紧闭上眼,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可越是抑制,冲动越是汹涌。
    而灵台处,渐渐开始涌起火焰般的灼痛,封在灵台之上的道心劫印,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将他收回的理智再次烧得干干净净。
    识海深处,甚至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这样不对,方才的那一次应当不算,太快了,太轻了,只是轻轻蹭了一下,连吻都算不上……
    再一下,可以吗?
    他等到的答案是默许。
    他再度俯身压下,手指紧张地攥紧成拳,撑在她的身侧,很慢很慢地低下头,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唇瓣,重重地碾了一下。
    不同于第一次时的浅尝辄止,他清楚地尝到了她唇缝间溢出的甜意,像是长街上吃的那支冰糖葫芦的脆壳一般。
    她的唇也软,仿佛是软烂的山楂果。
    他甚至想,要是她这个时候能够睁眼就好了,像往常一样,眼含怒气地瞪她,将他这个卑劣的小人再捅上一剑。
    心口被搅弄的痛楚,或许能够短暂地让他忘记此时此刻的欢愉。
    巧合的是,如他所想象的一般,她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搭在枕边的手动了动,指尖恰好拂过他攥紧的拳头。
    他浑身一僵,几乎以为她要醒了。但她只是又往枕头里蹭了蹭,并未睁眼。
    为什么?为什么不睁眼呢?
    他如此想道。
    那么,再来一次,也不过分吧。
    最后一次,可以吗?
    他撑在她身侧的手甚至还未收回,这样,倒也方便。
    他含上了她的唇瓣,柔软的触感甚至不是他见到的任何事物可以形容。
    他在心底一遍遍祈求着,醒来……为什么还不醒来……
    只要她发现了,那他的这一刻贪欢,便不算卑劣。
    只是,他的动作太轻了,他甚至只是轻轻地蹭着她的唇珠,而后,慢慢地吮着,不敢放重一分力道。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连心跳都仿佛被那抹柔软夺走,她唇上的甜意,混着她身上独有的冷息,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两人之间。
    她似乎被这过于绵长的贴近扰了清梦,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哼音,声音极轻,落在他的耳边,却让灵台灼烧的痛楚都模糊了一瞬。
    他应该退开了。
    可他已经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近乎绝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翻涌着难以压下的暗潮。撑在身侧的手臂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脱力,仅仅只是因为……
    几乎破体而出的渴望,正与灵台中道心劫印带来的灼烧感疯狂拉扯,本心被禁锢,却又不由自主地沉溺。
    终于,灵台烈火灼烧的感觉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烧着,他踉跄起身,几乎站立不稳。
    不能……不能在这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他猛地撤身后退,跌跌撞撞地朝远处奔走。
    “呃——!”他终于远离了那方小院,闷哼一声,膝盖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方才亲吻时强行压抑乃至被短暂的欢愉麻痹的灼痛,此刻已经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要将筋脉冲爆。
    而更可怕的是,心底不断滋长的贪恋与妄念,失去了劫印的压制,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咆哮着冲撞他的神魂。
    原来,这就是“堕道”之始。
    不是瞬间的跌落,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沉沦,是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的灵力一点一点,从身体缓缓流失。
    不知过了多久,红枫仍在月色下静默地燃烧,他倚着树干,狼狈地跌坐在落叶堆里,静静地任由自己额间黯淡的红,褪色,消失……
    “这般模样,倒教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他压抑着喉间的喘息,缓缓转过头。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恰好照亮来人的侧影。墨发以兽羽挽起,正是掌门临戈。
    此刻,她正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不像白日大殿中的审视与探究,而是夹杂着一种了然的复杂眼神。
    她忽而轻轻笑了声,“白日里何长老回禀契约情状时,我便有所疑心,是否是戒律堂的同心诀,现在见此情状,又远非那么简单。”
    “要是叫千钟知道,他的好外孙,戒律堂未来的堂主,如今因为一个女修,堕道落境,连区区元婴都不如,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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