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古域。
    秋风卷过樊城,带著几分肃杀,几分萧瑟。
    鸿蒙古界剧变,最近墨云古域亦发生变化巨大。
    古域里来了很多西界高手,其中最强的势力为“无相门”。
    而身为域主府所在的樊城首当其衝。
    域主府內,此刻正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靡靡,与这秋日的清冷格格不入。
    一场规格极高的宴席,在大殿之中进行。
    主位之上,端坐著一人,身形魁梧如铁塔,满脸虬结的络腮鬍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一双虎目精光四射,气息浑厚如山,赫然是一位八境武祖。
    正是西界中土皇朝境內赫赫有名的大派无相门的掌门,厉古梟。
    在他下首,墨云道域的域主孙衡正满脸堆笑,身子微微前倾,姿態谦卑得近乎諂媚。
    他亲自执壶,为厉古梟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灵酒。
    “厉掌门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尝尝我这域主府珍藏了三百年的『火烧云』,虽比不得中土仙酿,却也別有一番风味。”
    孙衡笑容可掬。
    厉古梟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应答,目光却並未在酒水上停留,反而肆无忌惮地落在侍立在一旁,为两人布菜斟酒的一名美妇人身上。
    妇人云鬢高耸,身段窈窕,容顏姣好,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眉宇间凝结著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与隱忍。
    正是孙衡的妻子,杜雪柔。
    厉古梟的目光毫不掩饰,带著浓浓的侵略性与占有欲。
    杜雪柔自然能感受到,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酒液险些洒出。
    她强自镇定,替厉古梟將酒杯斟满,便想退后。
    “孙域主,你这夫人,倒是贤惠得紧。”
    厉古梟哈哈一笑,声若洪钟,震得殿內樑柱似乎都嗡嗡作响。
    他端起酒杯,却不自饮,反而递向杜雪柔:“来,夫人,陪本座共饮此杯!”
    杜雪柔脸色更白,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孙衡。
    孙衡脸上笑容不变,竟带著几分鼓励地呵呵笑道:“雪柔,厉掌门何等身份,赏脸与你共饮,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谢过厉掌门?”
    这话如冰水浇头,让杜雪柔浑身发冷。
    她愈发清晰地认识到,在自己这位夫君眼中,她从来都只是一件可以用来交易,用来討好更强者的工具。
    上一次,是利用她去试探和算计杨承,如今又將她推到这面目可憎的无相门掌门面前,就像献上一盘精美的点心。
    相比面目丑陋,不加遮掩的厉古梟,相貌不俗,且多少讲究礼数的杨承,此刻在她心中,反而显得顺眼了许多。
    至少,那人眼中没有这等赤裸裸的淫邪与占有。
    心中悲愤屈辱,但碍於域主府的顏面,杜雪柔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那杯酒,指尖冰凉,仰头饮下。
    烈酒入喉,辛辣无比,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苦涩。
    “好,爽快。”
    厉古梟抚掌大笑,目更加炙热,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似乎“无意”地便要向杜雪柔的纤腰揽去。
    杜雪柔如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道:“厉掌门,妾身有些不胜酒力,头有些晕,恐失了礼数,暂且告退。”
    说罢,她也不等孙衡和厉古梟反应,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大殿。
    孙衡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仍带著笑,对厉古梟拱手道:“妇人家的,没见识,让厉掌门见笑了。”
    厉古梟悻悻地收回手,哼了一声,倒也没过多计较,只是將话题转开,语气带著试探:“孙域主,如今这道观已封天而去,留下这墨云古域,听说那原道观分观的杨承,如今还留在墨城?”
    孙衡眼中精光一闪,知道正题来了。
    他嘆了口气,故作深沉道:“不错,此子乃是道观这一代最杰出的天骄,道观补天这等关乎存亡的大事,岂会没有后手?据孙某得到的绝密消息,道观近半的底蕴传承,恐怕都已落在了此子手中。”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直接將杨承形容成了一个身怀重宝,深藏不露的“肥羊”。
    厉古梟闻言,目中顿时爆射出贪婪的精光。
    道观一半的底蕴?
    那是何等惊人的財富和传承。
    若能得到,他无相门实力必將暴涨,在中土皇朝內部占据更重要的位置。
    “哦?竟有此事?”
    厉古梟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
    殿外,秋风萧瑟。
    杜雪柔倚在冰凉的廊柱下,胸口剧烈起伏。
    方才殿內的屈辱感和丈夫那冷漠的眼神,让她心寒如冰。
    而今她听到殿內隱约传来的对话,尤其是孙衡那番刻意引导的话语,心中更是猛地一沉。
    她一直跟在孙衡身边,何曾听过什么“绝密消息”。
    这分明是孙衡在借刀杀人,故意將无相门这头恶狼引向杨承。
    明明道观为了堵住天裂,举派封天,拯救了这方天地,可她的丈夫,非但没有丝毫感念,反而在背后如此算计道观的遗孤。
    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一丝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
    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一咬牙,指尖悄然凝聚灵力,在一枚小巧的传讯灵符上快速刻画了几行字。
    然后她縴手一扬,灵符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射向墨城方向。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靠在柱子上,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眼神复杂。
    墨城道观內。
    杨承正在打坐,体悟著近日所得。
    忽然,他心有所感,睁开双眼,一枚散发著淡淡香气的灵符穿透禁制,悬浮在他面前。
    他微微蹙眉,神念探入。
    灵符中只有寥寥数语,言语急促,带著警示之意,落款是一个柔字。
    “无相门至,厉古梟势大,有人构陷,言君身怀重宝,欲借刀杀人,万望小心。”
    杨承捏著灵符,脸上露出一丝微怔的神色。
    杜雪柔?
    那个孙衡的妻子,上次域主府宴会上,还曾配合孙衡,用美人计来算计他。
    她为何会给自己传讯?
    还说了这么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杨承眸中深邃如夜,无数念头电光石火间闪过。
    这警示是真是假?
    是真有其事,还是別有用意?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域主府的方向,眼神难以捉摸。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杨承不知是轻笑,还是嘆息。
    次日。
    道观內,有一股不同的气息在激盪。
    后院演武场,两道身影如龙似虎,正战到酣处。
    一人手持一桿鑌铁长枪,枪身乌黑,正是云景淮。
    他身形挺拔如松,枪出如龙,招式没有太多哨,一招一式间都带著一股沙场之气。
    枪尖破空,发出“呜呜”厉啸,似有无数战魂附著其上。
    另一人,则是中土皇朝武状元高凌岳。
    他手握大刀,刀势大开大闔,刚猛惊人。
    两年不见,他的修为精进神速,竟已至六境巔峰,周身气血澎湃如烘炉,显然得了大机缘。
    此刻,他刀光如匹练,捲起漫天狂风,刀刃破空时,发出扰人心神的嗡鸣,尤其刀意霸道,似要劈开眼前一切阻碍。
    “鐺!”
    枪尖与刀刃碰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
    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將地面青石板都刮去一层。
    高凌岳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可怕暗劲顺著刀身传来,让他手臂微麻,气血一阵翻涌,不得不后退半步化解。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他修为明明比云景淮高出小半筹,力量也更胜,但对方的枪法太过精妙,对力量的运用已达化境,总能以巧破力,以点破面。
    “好枪法。”
    高凌岳大喝一声,战意更盛,刀法一变,从刚猛转为诡譎,刀光如附骨之疽,缠绕向云景淮周身要害。
    正是他苦修的一式杀招,金丝断魂刀!
    云景淮目光沉静,身形不退反进,长枪如龙出洞,以一种玄妙轨跡刺入刀光最密集之处。
    “破!”
    一声低喝,枪尖震颤,剎那抖出七朵碗口大的枪。
    每一朵枪,居然都以羚羊掛角的角度,撞向一道刀光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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