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最后一场凛冽的寒风,吹过勇信侯府中的祠堂。
    天阴沉沉的,黯淡无光。
    祠堂內,沈氏一族三位族老端坐上位,神色肃穆。
    两侧站著十余名族中有头脸的男丁,皆面色凝重。
    人人摇头嘆息,交头接耳,细细碎语都是惋惜。
    勇信侯一身常服,立在祠堂中央,面色沉冷如铁,眼底布满血丝,神情却很是决绝。
    沈明远正站在他身侧,一脸焦灼。
    他从始至终都在劝说:“父亲,您再考虑考虑!断亲、休妻,这两样不管哪个传出去,侯府名声何在?”
    “再说了,母亲的娘家在南疆,京城范氏只是本家,你將她们赶走,本家未必肯收留她们,难道要让她们孤苦无依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走到这一步?”
    勇信侯一言不发,只紧紧抿著唇,好似態度坚决。
    “父亲!”沈明远急了,“您倒是说句话啊!到底为了什么?就算姐姐之前做的事有些荒唐,也不至於这么对她。”
    勇信侯看向他:“够了,你不必再说,若你想跟著你母亲走,为父也没有二话。”
    沈明远一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父亲!您连儿子也不要了?”
    周围族亲们见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侯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非要闹得家破人散?”
    “休妻断亲,连嫡子都要赶走,这不是自断香火吗?疯了,真是疯了!”
    “我看未必,那范氏向来是个不好相处的个性,侯爷许是忍无可忍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结髮妻子和亲生骨肉,何至於此啊……”
    议论声不断,祠堂內愈发嘈杂。
    就在这时,祠堂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眾人抬眼望去,只见勇信侯夫人带著女儿沈明彩,在一眾丫鬟僕妇的簇拥下,昂首走了进来。
    母女俩皆是一身素服,脸色却冰冷如霜。
    分明是一家人,相见却如同仇人一样。
    勇信侯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满是凌厉,她一进祠堂,目光便如刀子般剐向勇信侯。
    “沈孟重,无情无义在先的是你,现在反倒想要休妻弃女,赶尽杀绝,既然这样,你就別怪我无情。”
    她环视四周族亲,冷笑连连:“今日,我就要在沈家诸位长辈亲人面前,揭露你的嘴脸。”
    说罢,勇信侯夫人指著勇信侯。
    “当年你在南疆驻守,宠幸那当地蛮女,荒唐至极。”
    “后来那贱人有了身孕,更是囂张跋扈,竟敢对远儿这个嫡子下手!”
    “我为了远儿,不得已才处置了她,你却早就因此记恨我了,是吧?”
    勇信侯下頜紧绷,不语。
    周围的沈家族人都听愣住了。
    勇信侯夫人说:“我看,你早就想休了我,为你那狐媚子报仇了,所以如今才借著由头,对我和彩儿这般狠心绝情!”
    沈明彩也上前,站在母亲身侧:“父亲为了一个早就死了的妾室,就待我们如此狠心。”
    “今日不是你跟我断亲,而是我沈明彩,不再认你这个薄情寡义、宠妾灭妻的父亲!”
    周围族亲听得瞠目结舌。
    连年过八十的族老也不得不站出来。
    “孟重,你可不能意气用事,你仕途正好,传出去不好听的话,於你不利。”
    毕竟,这“宠妾灭妻”的一顶帽子,关乎官吏的德行风范。
    若被那些言官抓住机会弹劾,够他吃一壶了!
    勇信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眼中没有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复杂。
    “说完了?”他声音平静得可怕,看著勇信侯夫人和沈明彩。
    母女二人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怔。
    勇信侯不再看她们,转向三位族老,深深一揖。
    “请族老见证,今日,我沈孟重,与妻范氏和离,与女沈明彩,断绝父女关係。自此以后,各不相干,生死荣辱,再无牵连。”
    “沈孟重!你……”勇信侯夫人还要再骂。
    “击掌为誓。”勇信侯打断她,伸出手掌。
    沈明彩咬著牙,果断上前,啪啪啪三声,重重击在父亲掌心。
    每一声,都很是用劲。
    事已至此,看来是再无转圜余地了。
    勇信侯夫人红了一双眼眶。
    三位族老对视一眼,终究嘆了口气,取出族谱,在沈明彩的名字旁,用硃笔划了一道鲜红的横线。
    除名。
    从此,沈明彩不再是沈家女。
    几乎同时,祠堂外传来一阵喧譁。
    范阁老带著几位朝中有头有脸的范氏族人,乃至数十名范家僕从,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勇信侯,你好大的威风!我范家的女儿,就算要走,也轮不到你来休!”
    勇信侯夫人马上哭著道:“太叔父,这沈家欺人太甚!”
    范阁老脸色阴沉:“今日,老夫便將她们母女接回范府,从此以后,我范家与你沈家,恩断义绝,再不来往!”
    他狠狠瞪了勇信侯一眼,转身对范氏和沈明彩道:“我们走,范家养得起你们!”
    范阁老带来的僕从立刻上前,將母女俩护在中间,簇拥著朝外走去。
    “娘!姐姐!”沈明远见状,连忙追上去,“你们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啊!”
    他的声音被范家眾人的脚步声淹没,很快远去。
    祠堂內,重归死寂。
    族老走到勇信侯面前,沉重地嘆了口气:“孟重啊,好好的家,你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呢?”
    勇信侯喉结滚动,眼底血丝更重,却只低声道:“族老,我有难言之隱,总之,我不会害她们母女。”
    族老摇摇头,不再多问,带著一眾族人,缓缓离去。
    祠堂空了下来,只剩勇信侯一人,孤零零地站在祖宗牌位前。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匆匆跑进来,声音发颤:“老爷,不好了!夫人说,要把少爷也一起接走!”
    “她说沈家无情,她不能让远少爷留在您身边受苦。”
    勇信侯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冷的决然。
    “那就……让他们走。”
    管家惊愕:“老爷!那可是嫡长子啊!”
    勇信侯没有回答,只转身,望著高悬的祖宗牌位,撩袍跪下。
    管家看他这样,也不敢再劝,只在心里嘀咕,老爷为什么跟著了魔一样?
    待管家离去,勇信侯才说:“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孙沈孟重无能,只能以这种手段断灾祸,还望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彩儿,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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