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许靖央就听说宫里除夕宴出了大事。
    皇上竟然喝多,在偏殿宠幸了北梁三公主。
    听说是太子安排出现了紕漏,此事虽被强行压住,却还是走漏了些许风声。
    三公主司盈要死要活,险些投池自尽。
    那几个北梁来的使臣也直呼羞辱,他们公主来大燕,分明是要做皇子妃,以修两国之好的。
    大燕帝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將公主宠幸了,这算哪门子事?
    皇帝也恼怒不已,当场训斥了太子,又见司盈哭的虽烦,可楚楚可人。
    到底是年轻的身段,他作为皇帝,即便看上了这位北梁三公主,又如何?
    难道给他做妃子,还是羞辱了?
    於是皇帝大手一挥,索性把司盈册封为淑妃,並承诺以贵妃聘礼,送还北梁。
    事已至此,总算平息了北梁使臣的不满。
    寒露说完这桩笑话,却见许靖央坐在窗下,拧眉不语。
    “大小姐,您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我觉得这件事不对。”许靖央说。
    她没有去除夕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当初司天月来北梁求取边南三郡共治时,太子曾极力为其斡旋。
    如今皇帝醉酒宠幸北梁三公主,还是在太子操持的除夕宴上,只怕绝非偶然。
    许靖央越想,凤眸越是凝冷。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很快北梁就要有进一步的要求了。”
    为將者,已经嗅到了不平静的风波,北梁很显然在布局筹谋什么,只是她就算去告诉皇帝,也未必会被採纳。
    说不定,皇帝又要防止她贪功,让她少开口。
    许靖央顿了顿,问寒露:“韩豹和雷川还有几日抵京?”
    韩豹已经辞去官职,而雷川被调回京城养马。
    “上回来信,应当再有半个月就回来了。”
    “让他们回到京城后,马上来见我。”
    恰在此时,竹影进来了,手里还拿著一封信。
    “大小姐,魏王殿下又派人送信来了。”
    许靖央淡然的神色,划过一抹无奈。
    自从她將师父从牢里救出来,魏王虽然没有亲自来过,可每日都派人送一封信。
    起初是不断地问她“看去吗”,后来乾脆不问了,只是將自己每日做了什么,都写在信上,又隨信夹一朵来。
    每日的都不重样,如今寒冬腊月,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许靖央拆开今日的信,里面夹著一抹黄蕊,恰如她那天在大理寺监牢外看到的一模一样。
    魏王却说:“看见它被白雪覆盖,竟顽强地活著,就想到了你。”
    许靖央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蕊,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寒露和竹影对视一眼,都感到高兴。
    这么多日,大小姐终於高兴了点。
    竹影由衷说:“魏王殿下真是个好人。”
    “魏王殿下是我的挚友,”许靖央说罢,將信折起来,叫寒露收好,“他虽看起来冒失,实则心细宽厚。”
    如能给魏王一番大展拳脚的机会,相信他会做一个好王爷的。
    寒风凛冽,吹过平王府的宅院,满园凋敝。
    適才刚下过雪,有一双绣履提著灯笼,踩过石子小径,走进平王居住的主院里。
    隨从守在廊下,看见这抹俏丽身影,马上拱手。
    女子问:“王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隨从嘆气:“王爷这些日子精於政务,要么不睡,要么便醉酒后才能睡,这不,才过除夕,就又染了风寒,太医刚走。”
    女子秀丽眼眸中划过心疼。
    “皇后娘娘嘱咐我来看看,不知王爷现下可方便?”
    “刚喝了药,还没歇下,您进去吧。”隨从为她挑帘。
    屋內暖意扑面,与外头的风雪凛冽恍若两个世界。
    四角鎏金炭炉烧得正旺,將整间宽阔的寢臥烘得暖融融的。
    浓郁的药香在暖空气中浮动,混著沉水香的气息。
    平王半倚在紫檀雕床榻上,一袭素白寢衣衬得他面容愈发俊冶。
    墨色长髮未束,如瀑般散落在锦衾间。
    他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握著一卷案宗,另一只手撑著头,闭著狭长眼眸微微侧靠在榻上,烛光在那张俊冶的面容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听到珠帘响动,他缓缓睁眼,眸中倦意深浓,更因发高热而充斥著血丝。
    等看见女子的身影,平王脸色变得冰冷,语气更是凶狠。
    “谁准你来的?滚出去!”
    女子一僵,连忙將带来的礼盒放在旁边:“皇后娘娘的吩咐,我,我这就走……”
    她匆匆告退,转身刚要离去,却听到后面传来大步奔近的动静。
    下一瞬,她就被一双有力且火热的臂膀,从后面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別走,本王撒谎了,本王根本不想你走。”平王炙热的气息喷吐在耳边。
    陈明月愣住,心底升起一丝小小的雀跃。
    王爷愿意接受她了?
    就在这时,听到平王沙哑的声音说:“许靖央,本王好想你,你知道吗?”
    剎那间,陈明月犹如被泼了一身凉水,浑身僵如石头。
    她缓缓回头,让平王看清楚她的脸。
    “王爷,臣女不是……”
    “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平王打断她,握著她的肩膀喃喃,“我额头磕破了你都不来看我,你可知,太医说如果再偏几寸,会刺伤太阳穴,若本王死了,你也不在乎吗?”
    平王狭眸通红,布满血丝,他的神情看起来並不清醒,眼尾殷红,更让他看起来有些恍惚。
    陈明月也想假装他没有认错人,可是眼神却骗不了人。
    这样极致思念,充满感情的目光,不是为了她。
    陈明月用力伸手,想推开平王。
    “王爷!放开。”
    没想到,平王將她抱得很紧,在她耳边沙哑追问:“你跑什么!既然出现在这里,本王是不是能认为,你对本王並非绝情?”
    “你是不是怕萧贺夜知道?可是他萧贺夜有什么好?他能有本王这么爱你吗,本王愿意给你的,他能吗?”
    陈明月感觉平王的大掌顺著她的胳膊向下,抓住她的指尖,似乎想跟她十指相扣。
    然而,却在这时摸到了她食指上的伤痕。
    之前平王刚受伤的时候,陈明月曾亲自下厨,为他做羹汤,想帮他补气固体,故而切伤手指,现在还有一道淡淡的疤没消。
    平王摸到这一抹疤,顿时拿起来,皱眉看了片刻。
    “真稀奇,战无不胜的许將军,也会受伤。”
    他薄唇竟要吻上她的指尖。
    陈明月猛地推开,自己朝后踉蹌两步,眼睛通红,声音也变得急促力竭:“王爷!我不是郡主!”
    外面的隨从听见动静,连忙挑帘进来,恰好一阵寒风顺著门外捲入。
    平王被风一吹,彻底清醒了过来。
    眼神骤然清明,方才的炙热痴缠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骨的寒意。
    “她没来过?”平王问的是谁,隨从已经清楚了。
    “不……不曾来过。”隨从小心翼翼回答。
    平王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再抬眼时,已恢復成往日那个矜贵疏离的王爷。
    他开口,声音冰冷:“都滚出去,本王的院子以后倘若再有外人进来,来几个杀几个!”
    陈明月脸色发白,正要赔罪告退,却听平王又对她道:“今日之事敢说出去半个字,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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