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然几乎在瞬间,便冷著脸回望。
    见是太子,他愣了下,缓缓垂下眼帘。
    太子平淡收回视线。
    一旁的左常渊注意到了,他略显好奇地看了周肆然几眼,不懂这人不过是个指挥同知,除了今科武探的身份,似乎没什么值得太子殿下关注的地方。
    不过他待在太子身边格外谨慎,不该问的绝不会多嘴。
    林净月说完后,招呼伤员们各回营帐休息养伤,而后和太子一同来到中央营帐。
    两人步伐所到之处,纷涌的將士齐齐散开。
    一眾將领喝令他们回去休息后,紧跟在太子和太子妃身后,围到中央营帐外。
    四品以上的官员和今科武举出挑的进士都进了中央营帐,除了出身忠勇侯府的郑越和出身陈国公府的陈域两人,其他將领都不得进去。
    陆程、应松和孟平看了眼大步越过身边的人进了营帐的周肆然,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有些担忧。
    应松再度嘆了口气,只能在心里希望周肆然可別再衝动。
    都是兄弟,他本该站在周肆然这边。
    换了任何一个女子,应松都不会劝阻,即便已为他人的娘子。
    可……可那是东宫太子妃啊!!
    营帐里,郑越一一为太子妃引荐每一位將领。
    “这位是漠北城镇守总兵欧阳明德欧阳大人,乃是正二品……这一位程袂程大人时任副將,正三品……”
    “萧染青萧蔘將,今科状元郎,被陛下封为正三品参將。”
    被喊到名字的武將立即起身,朝太子和太子妃分別抱拳低头行礼。
    林净月敏锐察觉到周肆然郁陆离和另外几个人的身份,与萧染青等人不同。
    郑越等郁陆离坐下后,轻声解释了一句:
    “周指挥同知和郁指挥同知本是邻近卫所的人,只是漠北城危险最大,殿下又身在漠北,便暂调了他们过来。”
    林净月缓缓点头。
    郑津位在二甲第三,又因身为太子妃的兄长,泰丰帝稍稍抬举了他,破格封郑津从三品的游击將军。
    和二甲头名的郁陆离几乎平起平坐。
    三品及以上的官员一一起身见礼后,郑越便不再多作介绍,剩下的人齐刷刷站起行礼。
    林净月再度將吴庸润过笔的套话说了一遍,视线逐一扫过每一个將领,脸带欣慰:
    “诸位將军身在战场第一线,为大渝为百姓浴血奋战,是陛下之幸,亦是我大渝百姓之幸。
    惟愿诸位大败草原,立下滔天战功,封侯拜將,庇佑子孙后代!”
    封侯拜將这话,从太子妃口中说出,格外有说服力。
    ——她母家成远侯府,就是立下战功获封爵位。
    而舅家忠勇侯府,拜为將军数载,同样得了爵位,被封的还是『忠勇』二字。
    武將毕生所求,不就是忠君勇武?
    一道道应和声轰然响起:“卑职,借太子妃吉言!必定能驱赶草原敌寇,护卫我大渝百姓!”
    林净月没有在军营多待,又去了趟收容伤员的几个营帐,一一问过伤员们的伤势,再命小令子唤罗掌柜送来全部牲畜,全当为將士们添一顿肉。
    忙了整整一天,林净月回到落脚的小院,沐浴更衣后趴在榻边,面露沉吟。
    太子洗漱过后,就见白天锐意逼人的女子,正倚在榻边发呆。
    他喝退守在一旁的几个下人,自行驱动轮椅到了近前,抬手摸摸林净月的头髮:
    “在想什么呢?”
    林净月视线下移,望向太子那双腿:“殿下还没跟我说过,您的腿到底是怎么伤著的。”
    太子脸色微沉,没有回应,只淡淡转移话题:
    “左常渊还算有用,孤命他去军中理帐了。”
    林净月惊讶了一瞬:“这活计……可不好做。”
    军中帐目繁多,且里头牵扯不少。
    左常渊初来乍到,又是罪臣之身,无依无靠之下,只怕会受些窝囊气。
    甚至不一定能插手军中核心帐目。
    太子不以为然,指尖把玩著林净月衣袖上的精致绣:“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林净月沉吟片刻,突然提议道:
    “不如让我手底下的吴庸和他一道?左常渊聪明是聪明,但为人太过正直,不屑用些小手段,要想达成目的,只怕得上好一段时间。”
    吴庸就不一样了,他为达成目的,什么阴招都使得出。
    太子微微挑眉:“你是说,冒险砸碎冰面,致使百余名驍骑军掉入冰湖里的那个?”
    林净月猜到他不怎么喜欢吴庸——心思越多的人,越喜欢正派人物,而非吴庸这种。
    “他既有过,也有功,现下正是缺人的时候,殿下不如用用他?”
    “……既然你捨得放人,就按你说的办。”
    吴庸正和罗掌柜接触,私底下打探漠北城中將领的势力划分、各自心思等等。
    还没理清楚呢,就被泊春一句话喊回了小院。
    得知要跟左常渊共事,吴庸撇撇嘴,没说什么,拍著胸脯和林净月担保:
    “太子妃放心,我一定將漠北军中的帐,理得一清二楚!”
    *
    漠北城局势不明。
    京城更是风云诡譎。
    成远侯府,老夫人眯眼吹去茶盏上的浮沫:
    “陈管家,你刚才说派去保护方衡他娘和小的小廝回报,有人趁方衡不在时,日夜守在两家门口?”
    陈管家看了眼一旁努力思考的唐映思,郑重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老夫人,大理寺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林景顏迷晕押送官差,逃了,正被通缉呢。”
    老夫人镇定点头。
    唐映思迟疑了片刻:“陈管家是说,方衡和小家门口守著的人,可能与林景顏有关?”
    陈管家连连点头,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方衡不过皇城司不起眼的小人物,小的夫君陆程远在边疆,更是不惹眼。
    唯一与两家有干係,又干得出这样的事的,就是林景顏。
    唐映思继续思考:“周家呢?孟家呢?这两家外边,可有异常?”
    “这……孟家外边,也有人守著,但次数不多。周家,却是……”
    陈管家摇了摇头。
    这话一出,別说老夫人了,就是唐映思都认定,这事绝对与林景顏脱不了干係。
    三人视线交错。
    老夫人放下茶盏,突然问道:“映思,裴织锦呢?”
    唐映思拧了下眉头:“裴家三位兄长两位弟弟进了京,大嫂这几日,时不时出门和他们聚聚,说些閒话。”
    老夫人眼神微微一转,摸了下扳指上的猫眼石:
    “陈管家,让人套车。我爹被封翰林院学士后久久臥病在床,我身为女儿,怎能不去亲自去探病?”
    陈管家应下,刚要转头离开,又听老夫人慢声说道:
    “等我和映思离开后,你记得跟府上眾人都说上一句,我这一趟,只怕三五天才得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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