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隱隱觉得有些不对,那私会的男子,怎么到了现在一句话也不说,脑袋也不抬?
    宫宴本就在晚上进行,宣明殿外湖边不算亮堂。
    他再一低头,更是看不清长相,更別说辨认出是谁了。
    但机会千载难逢。
    淑妃眼波微转,严肃说道:“太子妃纵是年轻顽劣,也不该在宫宴上撇开下人,与男子私会,终究於礼数不合。”
    孟贵妃趁机添了一把火:“是啊,陛下。太子本就因旧事性情大变,若再知晓此等污秽之事,只怕……不如瞒下此事……”
    淑妃摇摇头:“贵妃说得倒是轻巧,后头可跟来了不少官员、女眷与宫女太监,这事闹得这么大,如何瞒得下?”
    皇后见林净月笑著看来,也不解释,心底的不妙之感更甚:
    “太子妃到底年轻,不懂宫內规矩……陛下,不如饶了她这一回,让她日后好好学学规矩?”
    泰丰帝不语,平静看著眼前的乱象。
    半晌,被污衊与太子妃私会的男子再度跪下请罪:
    “臣女忠勇侯府郑越,见过陛下与诸位娘娘,不知诸位娘娘口中所说的,与太子妃私会的男子,可是臣女?”
    孟贵妃、淑妃和汪忠瞳孔同时一震,猛地看向『男子』。
    一身男装,身材高大,肩背挺阔,竟……竟是郑越?
    不可能!
    『他』是郑越,那她们费尽心思准备好的,与太子妃私会的男子呢?
    淑妃下意识四处打量,妄图找出多余的人。
    林净月视线小心翼翼扫过泰丰帝等人,疑惑地道:“我与表姐在此相见,也算私会?净月入宫不久,却不知宫里的规矩,竟如此严苛。”
    气氛顿时陷入尷尬中。
    陈诲及时开口,笑眯眯说道:“太子妃多虑了,你们表姐妹私底下会见,本就理所应当,只是不知郑小姐今日……”
    郑越『哦』了声,抱拳捶了下自己的肩膀:“臣女曾听父亲说,睿诚王武功高超,尤其一桿红缨枪,使得出神入化。
    臣女心痒难耐,愿与王爷切磋,又担心王爷顾虑男女之別,特地换了身男装。”
    郑越今天本就是打著这个目的进的宫,话说得尤其顺畅,没有半点心虚。
    泰丰帝看了陈诲一眼。
    陈诲不动声色退下,找来宣明殿外的小太监问话。
    皇后正要出面打圆场,却听林净月看向汪忠,慢吞吞问他:
    “不知公公口中的私会男子……是个什么意思?秽乱宫闈的罪名太大,我可担待不起。”
    汪忠慌得不行,心下一狠:
    “太子妃还要问奴才吗?你与郑小姐什么时候不能见面,偏要在宣明殿外的湖边,她以一身男装会见?
    分明是你得知与男子私会的事被奴才看见,担心事发被问罪,这才急急请来郑小姐遮掩!
    不信,不信问问守在外头的两个丫鬟!若是真无私情,她们怎么可能如此惊慌?!”
    林净月瞥他一眼,低声向泰丰帝稟告:“方才醉酒,表姐不放心我,又有要事相商,便命两个丫鬟守在外头,免得有人误入。
    却不知竟被污衊成与男子私会,还请陛下为儿媳做主,为太子殿下做主。”
    “什么要事,值得太子妃离席相商?”淑妃见泰丰帝不置可否,笑著继续插话,“再说了,忠勇侯府小姐一身男装入宫廷,未免有些不妥,被旁人误会,也是正常。”
    “这……”林净月略作犹豫,没有接话。
    淑妃立刻明白,林净月前面几段话,都是在胡扯。
    分明就跟汪忠说的一样,她与男子私会时,注意到了汪忠急急赶去宣明殿的身影,便急匆匆请来郑越,帮她演一场戏。
    淑妃轻咳一声:“太子妃可是有什么难处?当著陛下的面,不得隱瞒。”
    汪忠被轻咳声提醒,赶紧趁势追击:
    “依奴才看,太子妃许是还未想出辩解的话!
    陛下,奴才可是证明,奴才说的都是真真的,奴才刚刚趁两个侍女不注意,凑到湖边看了看。
    当时与太子妃私会的男子,並非一身男装的郑家小姐,而是大理寺少卿家的次子吴德!
    太子妃与吴德做下丑事,湖边又被侍卫围住,吴德定然来不及逃离。奴才认为,吴德定藏身在附近,陛下一查便知真相!”
    汪忠可是知道吴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得了太子妃相邀的消息,到了现场,定会厚著脸皮死死纠缠太子妃。
    而以吴德的身手,不可能赶在侍卫包围宣明殿湖边前逃走!
    眼下不见吴德,唯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被郑越打晕,藏在湖里、假山里或是……
    泰丰帝没有让人搜查,而是再度给了林净月一次机会:“你与郑越,有何要事,非得在宫宴上商量?”
    皇后见到郑越后,觉得不妙,全程没说过几句话。
    这会儿更是闭紧了嘴。
    孟贵妃和淑妃有心插上一句,却被泰丰帝轻飘飘的视线一瞟,瞬间噤声。
    无比安静的环境中,清浅的呼吸声格外沉重。
    林净月当著一群人的面,跪下。
    不等淑妃和汪忠看准时机落井下石,就听她愧疚说道:
    “殿下本不愿让我与他人提起,但父皇问话,我自当从命……方才殿下饮了汤药后,腿伤稍有好转,动了一下。
    儿媳大喜过望,特地请来郑越,请她採买些北疆独有的外伤药材,提前备好,留待殿下日后隨取隨用。
    儿媳深知不宜在宫內行商贾事,就私底下请她相商,不想却被误会,是儿媳的不是。”
    皇后眼尾一抽,还不愿提起,太子就差当著朝臣百官的面,当场站起炫耀一番了。
    泰丰帝凝眸盯著林净月瞧了片刻后,平静转身,交代道:
    “皇后,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处理。”
    皇后苦笑一下,心知肚明,泰丰帝信不信林净月的说辞,倒在其次。
    林净月给出的解释,合情合理,他不愿再深究。
    而將此事交由她,是命她洗清疑点,查清一切,还太子妃清白。
    皇后回过身,依次看向惴惴不安的几个妃嬪与不曾出过声的皇子,平静吩咐:
    “来人,翻查宣明殿假山、湖中,和……”
    话还没说完,陈诲弯著腰来报:“娘娘,不必查了,大理寺少卿次子吴德,纵酒过度,现在殿內闹腾呢。”
    淑妃和汪忠等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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