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
    尖叫声里,秦悟抬起的胳膊没能完全挡住当头砸下的大提琴,来不及做出反应,宽大的面板又携著风如一个大耳刮子一般地狠狠扇在他身上。
    及时抬起的手依旧没能挡住,琴弦勒进血肉发出刺耳的嗡鸣,血液迸溅的同时他人也被拍得险些倒飞出去。
    人群叫喊著四散流动。
    温璨拖著大提琴走向地上正在艰难爬起的人。
    “真是奇怪,”他一边走一边说,“我是因为没妈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你明明有父有母,为什么却活成了畜牲呢?是你爸妈没有教过你做人该守的原则吗?”
    “……”秦悟从地上爬起来,抬手阻止了想要靠近的助理和保鏢,双眼紧盯著温璨,露出个笑来,“温少爷说说看,什么是做人该守的原则?”
    “起码不能打一个孤苦无依还用血救了你的恩人吧?虽然是被迫的!”
    在大提琴拖地所造成的噪音里,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温璨举起琴又一次极快极狠地砸过去。
    砰——
    一声巨响。
    提琴砸中了一旁的餐桌,琳琅满目的精致甜点纷纷落地,噼里啪啦化作一片狼藉。
    秦悟闪开了。
    温璨直起身,吸了一口气,丟开已经开裂的提琴,转头看向他。
    “看来你看了那段录像啊?”
    秦悟看著地上的碎片,又抬头凝视他,“怎么样?好看吗?”
    正要走上前去的叶空一愣,脚步也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看在叶空的面子上给了那个乞丐一条活路,本来想著能不能靠她把叶空钓回来,却没想到钓来了你这么个演技超群包藏祸心的戏子——早知如此,我就该把那个乞丐活埋在秦家的后院里,这样说不准叶空还能自发地走进我的笼子里来……”
    话没说完,加快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面前,秦悟一个后仰躲过狰狞的拳头。
    “我看你真应该被锁到精神病医院去好好治治脑子,年纪轻轻就天天发癔症——你怎么不去死?”
    ——
    至此,两人彻底打成一团。
    华贵的人群如流水一样隨著他们的轨跡尖叫著逃窜、四散,又尖叫著聚集。
    灯光下秦悟一拳砸在温璨闪避的嘴角,齜牙对他露出个带著血的笑。
    “比不上温少爷装残废装得出神入化,三番两次被推倒都演得惟妙惟肖窝囊得惊人,能让你不惜这种屈辱也要达到的目標到底是什么呢?我真的很好奇……”
    砰——
    “对著我女朋友发癔症还要对著我发散好奇心吗?你还挺忙的。”
    又一张桌子被撞翻,噼里啪啦的碎响里秦悟哈哈大笑:
    “你的女朋友?我七年前认识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
    “我就在玉洲医院里躺著啊!”
    温璨陡然拔高了音量,一脚狠狠踹在秦悟腹部,在他弯腰的同时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再度一拳砸在腹部。
    噗——这一下力道极大,秦悟猛地吐出一口血,被他一路按到了墙壁上。
    温璨嘴角也有血。
    面具早就在打斗的途中不知掉落在哪里。
    男人双眼几乎要泅出血来,一只手死死卡住了秦悟的脖子:“如果不是我躺在医院起不来,你以为你有机会认识她吗?既然用了她的血救命,至少也应该像对待救命恩人一样的感恩戴德吧?”
    “你懂个屁!”秦悟掐住他的手一脚踹出去,“如果她不逃跑她早就被我供起来了!”
    “听听你在说什么?”温璨发出一声听来简直有些惊悚的轻笑,“拐卖得来的血袋你还想要她不逃跑?”
    他抹掉嘴角的血,抬眼看向秦悟:“那我现在就杀了你,也只能怪你自己愿意被我杀!”
    ……
    在不断流窜分散,退后又聚集的人群之中,唯独叶空一直在试图上前。
    “温璨?”
    “温璨!”
    “温璨!!”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大庭广眾之下直呼这个人的名字了。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在这样的场合。
    她喊不住那个人,於是只能看著桌子一张一张被掀翻撞碎,看著他在尖锐的碎片与狼藉中和另一个骯脏的贱人打成一团。
    心臟在震动。
    起初是不自知的,极轻微的,可隨著她一声一声的喊,一步一步的追,那震动也变大了。
    变得不可忽视,变得越来越重,变得宏大,变得剧烈,最终变成大地震般的地动山摇。
    而即便是在来自心底的,如此聒噪的嗡鸣声中,她也依旧能听清那个人的声音,看清那个人的影子和脸——明明是无论何时都能从容以对,让人绝对想不到他会和人打架的,玉石一样温润又坚硬的人。
    “她才十四岁,你找人高马大的保鏢轮流殴打她?你要不要脸?”
    “她好不容易逃走,为什么要抓她回来?”
    “她好不容易才来了玉洲,有了朋友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为什么要跟来?你怎么敢理直气壮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这样的脏东西怎么敢说自己爱她?怎么敢说自己懂爱?”
    “你怎么不去死?”
    ……
    “温璨……温璨……温璨……温璨!!!”
    看著那只逐渐被血浸透,连袖子都被染红的手,叶空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再躲避飞溅的碎片,一步步直至奔跑起来,就如温璨从轮椅上无知无觉地狂奔向她那样,她猛地衝进了两人的斗殴中,一把拽住了温璨正在下落的拳头。
    她攥住了他的手腕。
    微凉的血顿时沿著皮肤浸入感知里。
    这一拳很重,她极其费力也险些没能接住。
    最后是温璨自己停下来。
    正按著秦悟单方面殴打的男人顿了一下,无声转头看向她。
    当少女溅了几点血的苍白的脸映入瞳孔,那一圈泛红的边缘猛地收缩了一下。
    好似从狂暴的梦魘中缓缓惊醒。
    他下意识动了动乾涩的嘴唇:“你……你要阻止我?”
    叶空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突然懂了什么叫无可奈何。
    她怀著这样从未体验过的无可奈何与生气混合的心情,眼睛往上看了一眼,才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视线也落了过去:“我要阻止你自残——你看看你的手!”
    染满血的修长指节下意识屈了一下,那个破坏力惊人的拳头微微鬆开。
    同时他余光里陡然闪现了一点森寒的白光。
    是秦悟抓起地上碎片猛然刺来的手。
    温璨瞳孔一缩,猛地就要拉开叶空,可在那之前,他面前的少女已经先一步返身甩手出去——
    呲——
    “啊!!!”
    一声惨叫脱口而出。
    是秦悟的手被银叉撕开皮肉,又被狠狠穿透钉在地上的声音。
    更多的血溅上了少女的面孔。
    她俯身,双手交握地死死抓著那把原本是用来吃甜品的银叉。
    温热的血淌下睫毛,她在猩红之中俯视秦悟写满痛苦,却还要仰起来死死盯著她的脸。
    “我爱你。”
    男人被穿透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痉挛发颤,他却拉扯嘴角,露出了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的笑。
    直到少女抓著银叉更加用力地往下——
    “啊!!!!”
    “你爱我?”叶空也笑了。
    她笑得极其灿烂,衬著脸上的血,像一轮猩红的、淋漓的月亮:“如果囚禁、催眠、殴打、禁錮、骚扰……这些全都是爱的话,好,那就算你爱我好了。”
    她离他更近了,仿佛要直直穿透他眼睛,將目光,將语言,都钉入他的脑髓、心臟里。
    “既然你这么爱我,”少女呢喃般轻轻说,“那你就为了我去死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啊!!!!!!!!!!!”
    旋转楼梯的转角,刚被人紧急叫醒匆匆赶来的秦老夫人,对著这一幕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惨叫。
    “来人!来人!抓住他们!!!”
    叶空鬆开银叉,握著温璨的手站了起来。
    她退后一步,看向四周。
    保鏢自大厅之外,自楼上,自楼下纷纷涌出,越过缩起来的人群向他们包围而来。
    她把温璨挡在身后,不知不觉与他十指紧握。
    温璨垂眼看了看她,不知是平静的呼气还是轻轻嘆了一声。
    下一刻叶空就被他轻而易举扯到身后了。
    望著前面这个背影,叶空有些愣愣的。
    她想这个时候温璨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好听的?比如“这种事当然是由男朋友来做”什么的……
    可他什么都没说。
    是因为性格,还是因为他其实还在生气呢?
    垂头看了眼那只还在流血的手:“你的手再不止血,真的要废了。”
    说著,她抬起眼,瞳孔映出围拢过来的十几个保鏢。
    “我真的非常討厌挨打。”
    无路可逃的少女突然自言自语般张口:“我要是在这挨了一下,答应你们的东西,你们一个也別想得到。”
    许多窃窃私语突然静止了一下。
    正跪坐在秦悟身边对著他哭得不行的秦夫人猛地转头,一双恨出血的眼死死瞪著她:“你还想玩什么把戏?这是在我们秦家的船上!!!”
    她又衝著保鏢吼:“打!就算他们今天死在这里也有我秦家一概负责!”
    话音落下,保鏢捏起拳头大步推进,却在即將靠近两人之时——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的安静之中,突然响起了砰的一声——
    离二人最近的那个保鏢陡然停住了脚步。
    他往下看去,距离他鞋子不到五厘米的地板上,一个小小的空洞正缓缓冒著硝烟。
    倒抽气的惊骇声音中,许多客人惊呼著彻底退开,那两个没退下的人便尤其显眼的被暴露出来了。
    两个男人。
    身高相等。
    戴著一黑一白的面具。
    黑色的那个,刚刚收起手里的枪,对著冒烟的枪口轻轻一吹:“还想再看会儿戏呢,不死妖大大果然娇气,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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