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军!军医呢?军医在哪?快来看看老將军!”
    李彦卿和林景宴望著躺在地上、头髮白、盔甲上斑斑血跡已变成褐黑色的王大牛,声音不觉有些颤抖。
    围著王大牛的几位镇国军老將皆带伤,听到林景宴的问话,他们抬起头,眼中满是悲愴,无声地摇了摇头。
    泪水砸落在地上。他们努力忍著哽咽,语气里全是哀嘆和不舍。
    “军医已经看过了……”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王江还呆呆地愣在原地,映著她身后冲天的火光,神情凝重,目光在明灭间陡然转狠。
    忽然拔出腰间的刀,不管不顾地往山林里冲。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去杀了他们!”
    握著大刀的指节泛白,喉咙不住滚动。
    李彦卿反应极快,伸手就要去拦她。
    如今那火光已冲天,这般不管不顾地衝过去,仇报不了不说,她自己也只能是凶多吉少。
    可此刻的王江,早被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压过了理智。
    李彦卿的手指刚要扣住王江的胳膊,就被她猛地甩开,力道大得让李彦卿险些稳不住身形。
    王江红著眼,青筋暴起,身上的盔甲被血和汗浸湿,此刻却像没了知觉一般,只攥著刀柄要往林子里撞。
    像一头被抽了魂的疯牛,喉咙里滚著幼兽般的呜咽。
    就在王江踉蹌著要扎进林子暗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镇国军叔伯的喝声。
    “少將军!老將军若是真有个意外,镇国军所有將士便只有您了!”
    这声喝,像冰锥一样扎进王江的耳朵里。
    他猛地顿住脚,攥刀的手簌簌地抖了起来。
    山林里的风卷著烟火气扑过来,颳得人脸颊生疼。
    王江僵在原地,没有回头,脚下却也没了动作。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王江抬手狠狠抹过眼睛,再抬头转身,眼中的泪意已全敛进眼底,只剩下一片清明。
    她没看周围的人,径直走到王大牛跟前,弯腰將人稳稳抱在怀里。
    王大牛身上的盔甲沉重,压得他受伤的胳膊有些疼,他却硬咬著牙,晃都没晃一下。
    旁边有几匹战马,他隨意拽过一匹,踩著马蹬翻了上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怀里的王大牛被顛了一下,他立刻顿住,小心地调整姿势,將父亲的头放到自己肩窝,又用没受伤的手拢了拢那片被血染红的白髮,夹著马腹要往外冲。
    “少將军,你去干嘛?”
    镇国军的老將看得著急,瘸著腿往前追了两步,声音里满是惊慌。
    马已衝出去丈远,王江的声音顺著风飘回来,硬邦邦的,带著不容置疑的坚持,字字清楚。
    “回木宜城,救我爹。他还没死呢,用不著我在这哭丧!”
    话虽这么说,他声音里的哽咽明明已藏不住。
    镇国军的军医虽不如御医那般神妙,可医术也是顶尖的。
    他们都摇头,那王老將军怕是真的不好了。
    可这是她爹呀,她只这一个爹,王江怎么可能会认命?
    看著单骑护著老將军远去求救的王江,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老將,追出去的脚步猛地顿住。
    瘸著的腿一软,险些栽进地里。
    旁边的林景宴赶紧伸手扶住他,两人望著那匹快得只剩黑点的马,半晌没有出声。
    “带著大部队,我们也回木夷城吧。”
    静默良久,林景宴才发了话。
    因老將军命悬一线,队伍里也染上了几分悲色。
    在镇国军中,王老將军王大牛从来不是掛在天上的星,而是整个镇国军的定心丸。
    他一生戎马、征战沙场,是实打实从底层爬上来的老將。
    十几岁从军时,还只是个扛枪的小兵,跟著队伍守过最冷的雁门关,也在戈壁滩上啃过乾粮,身上的刀疤数都数不清。
    后来战功赫赫成了將军,他帐中的灯总比旁人亮得晚。
    因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他对待將士们的心,总比旁的將军更软一些。
    伤药、粮草都是他亲自过目。
    谁家老家遭了灾,他会塞些银钱;新兵练枪摔断了腿,他也笑呵呵地鼓励。
    每每征战,不到万不得已、不到身体实在扛不下去,他永远是带著兄弟们冲在最前面。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也要没了吗?
    队伍往木宜城退去时,没有人大声说话,仿佛连马蹄声都轻了一些。
    镇国军残余的伤兵们,赶路的脚步也不觉加快了许多。
    风卷尘土,迷了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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