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到了尽头,殿內隨之陷入了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在一团打翻的墨水中,让人不自觉地紧绷神经。
    唐挽往秦渊怀里缩了缩,搂著他脖子的手臂也忍不住收紧。
    仰头喘息的时候,吐出热气的唇瓣被男人覆住掠夺。
    “好乖。”男人爱怜地流连了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太懒,也可能是因为太累,她不喜欢动。
    但她很顺从,秦渊又很强势。
    漫长的一夜过去,次日清晨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秦渊踏著雨水,坐上轿輦,去金鑾殿上朝。
    每次下雨,谨儿都很好奇,平日里总是抱著东西玩耍,这会儿只会趴在软榻上望著鏤空窗外的雨。
    下雨时风里夹杂著湿冷,唐挽给谨儿穿得很厚,戴著毛绒虎头帽,如果风大,还得把窗子关上。
    “啊!”谨儿一边咬著磨牙棒,一边说著別人听不懂的婴语。
    下过雨,天气就转冷了。
    两个月转眼翻过了篇。
    这个月,北鄴和临越的关係急剧恶化,起因是临越帝派来北鄴的使臣不仅没能走进北鄴国境一步,还在回国时惨遭杀害。
    临越帝强烈愤慨,他自认唐挽既然做了北鄴的皇后,秦渊怎样也要给他几分薄面,结果不给就算了,竟然还中途杀了临越的使臣,简直是欺人太甚!
    於是他写了詔书,將北鄴的恶行昭告天下。
    这一消息传来北鄴朝廷时,朝臣低著头悄悄地交头接耳。
    事情不对,皇上当时只说了將他们赶走,可没下令杀人。
    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然后这一死,是死在临越自己的国境里,临越帝却將此事赖在他们北鄴头上,像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一样。
    秦渊一脸平静地看著朝臣,语气带著几分敷衍的愤怒:“眾卿认为,临越皇帝嫁祸我朝,此举是意欲何为?”
    嫁祸二字一出,朝臣们不仅没觉得吃了定心丸,反而更觉得心里毛毛的。
    糟糕,竟然更加觉得就是皇上杀的了。
    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没表现出来,他们跟著忿忿说道:“回稟皇上,临越皇帝定是想与我朝撕毁友好协约,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嫁祸之举!”
    “微臣附议,那些人明明是死在临越的国境里,临越皇帝怎能睁眼说瞎话,说是北鄴人做的呢!简直是胡扯!”
    “恐怕是使臣们路遇劫匪,惨遭劫匪杀害,而临越皇帝借题发挥,將此事怪在我朝头上。”
    “绝不能轻易被栽赃……”
    秦渊轻轻点了点龙椅的扶手,黑眸中的笑意逐渐加深。
    临越栽赃北鄴杀害使臣,北鄴朝廷自然是不认的,直接昭告天下反驳临越帝。
    两国的关係陷入了更差劲的地步,两国接壤的边境地带加重了层层布防,颇有种山雨欲来的趋势。
    这等好戏,另一个大国却没空看戏。
    通威自从半年前,內乱就很严重,不管外界如何,他们也无暇顾及。
    但通威也有些著急,因为要是那两国真打起来,通威可就能趁火打劫了。
    在眾人想著何时能打起来,这观望著观望著,看著短暂的兵刃相接,打了只是试试对方深浅的一仗,就陷入了长时间的停滯。
    就这么僵持过了一年,谨儿慢慢地长出乳牙,会说话了,会走路了,过完了周岁宴和抓周礼,一岁半了。
    唐挽已经不准秦渊餵他吃饭,谨儿必须自己抓著勺子自己吃。
    开始还好,次数多了他就不乐意了,瘪著嘴可怜兮兮地望著他们:“不要自己吃。”
    “不要闹脾气。”秦渊把勺子塞在他手上,让他的小短手握著。
    但谨儿还是在闹脾气,气呼呼地鼓著腮帮子。
    他的五根手指头一起用力抓著勺子,每舀一下,勺中就有一半的米粒飞出去,飞得远的还能掉在秦渊的手边。
    才吃几口,他的小碗边上就洒了许多米,送进嘴里的可能只有一半。
    秦渊眼皮直跳,压著声音道:“谨儿,你在做什么?”
    谨儿扬起笑脸,嗓音甜甜的:“父皇,谨儿在自己吃。”
    他咬字还不太清晰,咬字黏黏糊糊的,还带著小孩甜软的奶音,让人心头髮软,捨不得教训他。
    秦渊眯著眼看了他两秒。
    谨儿眨巴眨巴大眼睛,悄咪咪地往母后那边挪了挪。
    秦渊放下筷子,把他拎到了腿上。
    “嗷呜!”谨儿顿时手舞足蹈起来,朝母后张著手臂,著急地道,“母后,谨儿在这里,父皇要打谨儿了!”
    自从小糰子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父皇教训就是在他故意尿了父皇的龙袍的时候,他不知道父皇到底怎么看出他是故意的,只是眼睛一眯就看出来了,就像这次一样。
    唐挽轻嘆一口气,笑著看他们俩。
    ……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去得很快,隨著时间的推移,战事逼近,迫在眉睫。
    临越和北鄴的兵防都很严密,经过前段时间互相试水,各自都有战略调整,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势如水火。
    还不到秦渊需要亲自去前线的时机,但临越的每个將军他几乎都在上一世交手过,他熟悉他们各自的打仗风格,因此即便在盛京他也能远程制定让对方落败的计划。
    临越节节败退,不断更换领兵的將领,等到多年不上战场的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將军带著年轻气盛的祁阳靖上前线时,秦渊就正式亲征了。
    许多天都见不到秦渊的谨儿好一阵哭闹。
    起初还只是他惯用的假哭,到后来发现父皇是真的不在这里了,就变成了真哭。
    “母后……”他哭得抽噎,小手把唐挽抱得紧紧的。
    唐挽柔声道:“父皇不是和谨儿说过要出去一段时间吗?谨儿也知道的呀。”
    他揉著眼睛,小嗓音断断续续的:“可是、可是谨儿想父皇了!”
    “父皇肯定也很想谨儿的。”
    谨儿不能理解秦渊去了哪里,又去干嘛了,这天得知他去打仗,懵懵懂懂的不明白打仗是什么,直到后天晚上他做了个父皇消失了的梦,醒来就红著眼睛抱住身边的唐挽,伤心又坚定地认为父皇已经消失了,以后只有他能保护母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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