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挽摸摸满满的脑袋,眸子落在瑟瑟发抖的唐云容和寧远逍身上,轻声道:“对啊,这就是两个坏人。”
    他们听见她的话,和孩子稚嫩的嗓音,小心地抬起头,面前的一幕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唐挽和秦越站在一起,那样登对,各自抱著一个孩子,眉眼无忧无愁。
    他们当年幻想中的,唐挽死无葬身之地,成为孤魂野鬼的景象尽数成为泡影。
    唐云容死死咬著嘴角,垂下的眼睛滴滴答答地流下泪水。
    从小到大,她都无比嫉恨唐挽,让她在出嫁之日身死,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可为什么她那么命大,能那么幸运,活得那么好,老天真的不公平!
    寧远逍动了动嘴角,后悔万分的绝望笼罩著他,撕坏的嗓音说道:“唐挽,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为你等到今天。”
    他真正见识到这个女人的狠毒,从来没有一刻那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註定要死了。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唐挽挑了挑眉,捻著一把长刀,素白的指尖弹了弹雪白的刀身。
    日头最烈的时刻到了,正式行刑。
    所有孩子都被抱走,熙熙和满满也是。
    寧远逍和唐云容被堵住嘴,刑夫下手很利落,一刀刀地活剐,每一刀都很薄。
    他们慢慢死去,没了气息。
    血腥的场面很快被收拾乾净,这两具破碎的尸体被一袭草蓆捲起来,丟进了乱葬岗。
    唐挽抬头望一眼天际,用手背挡了挡这刺眼的天光。
    秦越揽住她的肩,垂眸看著她:“挽挽,结束了。”
    唐挽抿著唇角微微一笑,靠了靠他的肩膀,也道:“嗯,结束了。”
    剿匪官兵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上报剿匪完成,以及寧国公世子身死的消息。
    站在官员席列的寧国公晃了晃身体,一个不稳,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太子只在意剿匪成功的事,脸上有了笑容,装模作样地安慰两句寧国公,给了一些赏赐。
    寧国公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佝僂著接下恩赐,回去之后就病倒在床了。
    而另一边,承恩侯夫人得知唐云容也没了,硬生生晕倒了。
    她就这一个女儿,为她殫精竭虑多年,说没就没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日子一晃而过,山寨后的湖面涨了又落,成熟的稻子堆满了好几个大仓库。
    陆焦每天都去看望他的宝贝田,南海商人送来了不少好种子,他亲自种下去,守著它们长起来。
    这天他还在田里,被李黑喊了回去:“大当家和夫人有事和您说。”
    陆焦收拾一番,扎起衣袖去见他们。
    一走进前堂,就看见瘫在地上像个疯子一样扭动的郑尹。
    他消瘦得可怕,颧骨高高凸起,眼球暴突,是隨时可能暴毙的徵兆。
    陆焦冷淡地扫他一眼,垂头恭敬地听完唐挽的话。
    郑尹活不了多久了,山寨要他重回知县的位置,知府那边已经打点好,会瞒著朝廷重新安排他的官职。
    陆焦拱手:“是。”
    南方已经乱了,大大小小起了不少起义军,已成气候,蓄谋北上。
    战火还没烧到临江府,但知府观望朝廷无能暴怒的態度,已觉大难临头,於是给山寨递了投诚书。
    他们剖析了这次起义军,他们的首领名叫纪怀澈,原本只是镇南府一个小小的奉笔录事,但他人很有本事,为人爽朗,杀了知府后,坐拥镇南府,自封镇南王,可谓一呼百应。
    这时正是老皇帝驾崩,太子忙著登基的关键时候,他恼怒於纪怀澈这乱臣贼子敢起兵造反,又疲於和豺狼虎豹般的弟弟们斗爭,周旋著登基,於是只是调出將军,下令让各州府派出府兵和驻兵,协助將军捉拿乱臣贼子。
    但不管用,纪怀澈年纪轻轻却用兵如神,打起仗来有如神助,短短时间迅速打下了镇南府旁边的靖云府。
    临江府倒还相安无事,毕竟战火还远,但这不代表山寨没有动静。
    秦越和唐挽没有纪怀澈那么高调,他们很低调,悄无声息地发展势力,知府一投诚,富庶的临江府就落入囊中。
    还有隔壁的河清府,也是他们虎视眈眈的一块肥肉,河清府知府为人两袖清风,不愿与任何人同流合污,正因为这种性格,他很快遭到官场小人排挤,被调离知府之职。
    现任河清府知府早已和他们达成共识,默默为他们私造铁矿已经快一年了。
    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拥有了两个州府。
    目前的临江府还是一片繁荣,在夜里,百姓其乐融融地放著灯,內里感受到的战乱不太明显,唯有一些小型的逃难来的商贩,显得格格不入。
    唐挽和秦越带著两个孩子出来逛夜市了,王劲带著几个护卫跟著他们。
    唐挽看中了掛在湖中心的灯,要射箭穿过湖中心的小圆环並且不让灯掉落才能贏走灯。
    秦越成功贏来了灯,熙熙和满满兴奋地跳起来,欢笑著拍掌,说著:“爹爹好厉害!”
    秦越把灯放在唐挽手里,笑著摸摸孩子的头,隨即牵住唐挽,和她挨著说话。
    湖边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他低头亲她,没太多人注意到。
    唐挽一直笑盈盈的,被亲了一下脸颊,只是嗔他一眼,还是很高兴地看著灯。
    他们玩够了也该回去了,坐上马车回山寨。
    只不过前面拐角的路走不通,人太多堵住了。
    他们掀起帘子,外面的声音就涌了进来。
    “货真价实,货真价实!骗你们干什么,这就是南蛮国的王子,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样样精通呢。”
    衣著有些破烂的商贩贩卖的竟然是一群人,他甩著鞭子抽在其中一个灰扑扑的人身上,吼道:“快点,给各位老爷吹个簫,別摆这个死样子!”
    浑身鞭痕奄奄一息的人慢慢抬起头,遍布灰尘的脸上,竟然不掩本身无暇般的容貌,那双眼像是蒙尘的明珠,怔怔地抬起来,又了无生息地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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