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放下筷子,给周雄倒了杯水,把之前细菌感染以及如何发现、如何防治的过程,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现在基本控制住了,这几天检查都没再发现新的病蟶,长势也恢復过来了。放心吧,哥,你那边我们也一起处理了,应该没问题。”
    周雄仔细听著,不时点头,听到最后才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就好,那就好!我那边最近忙船上的事,去得少,心里总惦记著。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踏实了。”他感慨地摇摇头,“这养蟶子,看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看著就是把苗撒下去,等著收就成,没想到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稍不留神就出岔子。”
    “那肯定不容易。”周辰笑著说道,语气里带著理解,“再说你还要两头跑,海上滩涂两边顾,哪能轻鬆得了?跑船风吹日晒是累,回来还得操心养殖,精力確实够呛。等咱们这边养殖真正走上正轨,有了稳定收益,我看你啊,乾脆把船也像瘦猴那样,长期包出去算了,专心搞养殖,省得这么辛苦。”
    周雄听了,憨厚地笑了笑,摆摆手:“跑船是我最拿手的老本行,干了半辈子了,有感情,也稳当。养殖这边,我就是个半路出家的新手,跟著你学,啥都还在摸索。还是先两头兼顾著吧,累点就累点,好歹有个退路。万一……我是说万一,养殖这边头一年没弄好,亏了,也不至於把家底全赔进去,跑船还能有个进项。”
    周辰理解哥哥的顾虑。大哥性格稳重,甚至有些保守,习惯了脚踏实地的安全感,不像自己敢想敢闯。他点点头,不再勉强:“行,哥,你按自己的想法来,不急,咱们慢慢来就好。养殖这事,本来也急不得。”
    周雄似乎想起了什么,换了个话题:“对了,这眼瞅著春天快过完了,天气越来越暖,海上的金丝燕差不多也该飞回来准备筑巢了。咱们那几间燕屋,得提前抽空去清理打扫一遍,把旧的碎巢、鸟粪清掉。”
    “嗯,这事我记得,过两天我就安排人去弄。”周辰应道。
    周雄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点兴奋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说:“还有件事。上次我跟船出海,绕道去了咱们之前放生娃娃鱼的那几个小岛附近看了看。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有发现?”周辰来了兴趣。
    “何止是发现!”周雄眼睛发亮,“我在那几个岛周围的礁石区、海水坑里,试著找了找,结果真让我看到了!不止看到当初放的那几条大的,还看到了不少小的!看样子,它们在那边活得挺自在,还繁衍开来了!那边的环境,避风,有淡水渗入,海藻和小鱼虾也多,好像挺適合它们。”
    “哦?这可是好消息!”周辰闻言,也颇感意外和欣喜。当初放生娃娃鱼,更多是出於尝试的心思,没想到它们真的能在那种半野生的海岛环境中立足並繁衍。
    “这么说,咱们说不定以后真能在那边搞个小型的娃娃鱼保育或者试养基地呢!”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周雄一拍大腿,声音都激动了些,“我前些日子去县里,还听人念叨,说现在这娃娃鱼,不管是食用还是药用,价格可贵了,而且有价无市,很难抓到野生的。”
    “可不是嘛。”周辰笑著点点头,思绪也跟著活跃起来,“物以稀为贵。以后咱们要是能把燕窝、蟶子、再加上这娃娃鱼……这几样都弄起来,形成规模,这钱啊,可真是挣不完的。路子越走越宽了。”
    周雄却很快冷静下来,摇摇头,恢復了惯有的谨慎:“这事啊,还得从长计议,慢慢来。毕竟现在光是养这蟶子,就够咱们操心的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后要真搞娃娃鱼养殖,那玩意儿更娇贵,对水质、环境要求更高,肯定比养蟶子还要费劲十倍不止。”
    “哥,你说得对。”周辰收敛了笑容,也恢復了务实的態度,“搞养殖这行,本来就没有哪一件是轻轻鬆鬆就能成的。咱们不能好高騖远,只能看准一样,干好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往前走。”
    兄弟俩又聊了些村里和船上的閒话,周雄便起身告辞,赶著回家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在忙碌和期盼中悄然溜走,夏天的气息隨著日渐升高的气温和空气中浮动的热浪,渐渐瀰漫开来。
    周正开始天天掰著手指头算日子,念叨著暑假快点来,好不用再去上学。
    周辰看他那副坐不住的样子,就笑著逗他:“等放了暑假,你也別光想著玩了。跟你雄伯说一声,去滩涂那边帮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也体验体验你爹,每天在太阳底下、泥水里忙活有多累。知道大人们挣钱不容易,你以后读书才会更用功。”
    没想到周正这小子把脖子一梗,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嚷嚷道:“我才不去学校呢!我寧愿在滩涂上干活,流一身汗,累一点,也不愿意坐在教室里看那些书!书上那些字,歪歪扭扭的,跟鬼画符似的,我压根就看不懂!看了就头疼!”
    周辰和苏桃桃对视一眼,都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聪明劲儿是有的,就是心思完全不在书本上,野惯了。
    看来以后他们教育孩子,又是另一场漫长的、需要耐心和智慧的“养殖”过程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周辰那番“体验生活”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周正自己觉得在滩涂上摸贝比在教室里发呆有意思,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小子还真就三天两头跟著他爹周雄,或者自己带著一帮小伙伴,跑到养殖滩涂这边来“干活”了。
    周辰看在眼里,心里倒也乐得见到侄子这么“努力上进”。
    说实话,眼下这春末夏初的时节,太阳虽然一天比一天亮堂,但还算不上毒辣,只是海边的紫外线无遮无拦,格外强烈些。好在周正这群野惯了的孩子,皮实得很,天天在外面摸爬滚打,晒得跟黑泥鰍似的,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们干的“活”也简单——就是赤著脚,拎著小桶,在滩涂的边缘浅水区和泥滩上,仔细搜寻、清理那些对蟶子有威胁的肉食性贝类和螺类。
    这些东西,比如某些种类的玉螺、骨螺,还有少数凶猛的螃蟹,都是蟶子的天敌,会捕食蟶苗或干扰蟶子正常生活。孩子们能摸走一些,就等於为养殖减少了一份潜在的损失。
    而且,摸出来的这些“战利品”——个头合適的海螺、小螃蟹、杂色蛤蜊等等,还能凑在一起,拿到镇上的水產收购点换点零钱。这一举两得的事儿,很快就让周正摸索出了门道,甚至发展成了一个小小的“事业”。
    因为这片滩涂属於周辰他们私人承包的养殖区,平时不允许外人隨意进入,怕踩坏蟶田或者带来污染。但周正作为“自家人”,带著一帮信得过的小伙伴进来“义务劳动”,周辰和周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孩子们注意安全,別往养殖核心区乱踩就行。
    周正便利用这个“特权”,儼然成了一个小包工头,组织起村里七八个年纪相仿、同样精力过剩的半大孩子,定期来滩涂“清剿”敌害生物。
    卖贝得来的钱,周正会按照大家出的力、摸的数量,公平地分给小伙伴们一些,自己则留一小部分作为“组织经费”或者“头儿”的辛苦费。一来二去,周正在这群孩子中间威信渐长,说话越来越管用,成了名副其实、颇受拥护的“孩子王”。
    日子就这么在潮起潮落中一天天过去,滩涂里的蟶子在安静生长,孩子们的“副业”也干得风生水起。
    这天下午,周辰刚在自己负责的那片滩涂忙完一轮日常检查,直起腰,擦了把汗,就看见山坡小路上,周正领著他那一小队人马,吆喝著、笑闹著,拎著几个沉甸甸的塑料桶,欢天喜地地跑了下来。一个个小脸上、胳膊上沾著泥点,眼睛里却闪著收穫的兴奋光芒。
    周辰笑著迎了上去:“哟,我们的小功臣们回来了!今天战果如何?又摸了不少吧?”
    周辰今天是骑著那辆半旧的挎斗摩托车过来的,车子就停在坡下。周正一眼瞥见那辆在他们孩子眼中堪称“豪华座驾”的摩托,眼睛“唰”地就亮了,也顾不上回答周辰的问题,赶紧喊道:“二叔!二叔!正好你来了!帮我们个忙唄!你骑摩托,帮我们把这几桶贝拉到镇上的收购点去吧!我们用小板车拉,又慢又累,走到镇上黄菜都凉了!”
    其他孩子也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著周辰和那辆摩托。
    周辰被孩子们的热情逗乐了,爽快地点点头:“行啊!这有啥不行的。助人为乐嘛!不过你们这次到底摸了多少,桶看著挺沉。”
    周正一听二叔答应了,顿时挺起了还单薄的小胸脯,脸上写满了骄傲,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二叔,我们这次可厉害了!至少摸了三四十斤呢!而且我们发现,不止咱们常去的那片,旁边好几个滩涂的浅水区和石头缝里,也有好多这种螺和蟹,能挖的地方多著呢!”
    他眼珠一转,带著点试探和期待,又问,“对了二叔,你承包的那一大片滩涂,边边角角肯定更多吧?我们能去你那边挖吗?保证只在外围,不进去踩你的蟶子田!”
    看著侄子那机灵又带著期盼的眼神,周辰心里一软,笑著点头:“当然可以啊!就算你们不去,这些肉食性的小东西繁殖多了也是祸害,以后我肯定也得专门请人来清理。你们能帮忙,二叔还得谢谢你们呢。”
    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了些,目光扫过周正和他身后那群跃跃欲试的孩子,重点落在周正身上:“不过,你们去那边挖,有几条必须记住:第一,只能在最外围、水很浅的滩涂边缘和石头多的地方,绝对不能跑到里面水深或者我插了標誌的养殖区去;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必须时刻注意潮水!涨潮的时候,水来得快,必须立刻离开滩涂,跑到安全的高处去!千万不能贪图多摸几个贝,把安全给忘了!”
    他特意加重语气,看著周正,“尤其是你,周正。你现在是领头的,带著小伙伴们一起干这事,挣点零钱是好事,但更重要的,是要对大家的安全负责!出了问题,你第一个跑不掉,懂了吗?”
    这段时间的“社会实践”,似乎真让周正成长了不少。他听著周辰的嘱咐,没有像以前那样不耐烦地顶嘴,而是认真地听著,小脸上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郑重:“放心吧二叔!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肯定能看好大家,什么时候该走,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看著侄子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周辰欣慰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行,二叔信你。好了,把桶搬过来,绑到摩托车上。我先把这些贝拉到镇上的收购点去过秤卖钱。你们人太多了,我这摩托也坐不下,你们就自己慢慢走过去,到收购点那里跟我匯合,正好把钱分了。”
    “行行行!太好了!谢谢二叔!”周正高兴地蹦了起来,连忙招呼小伙伴们七手八脚地把几个沉甸甸的塑料桶抬过来,小心翼翼地用绳子固定在摩托车的挎斗和后架上。
    周辰跨上摩托,发动引擎,那“突突突”的声音在孩子们听来格外悦耳。他朝孩子们挥挥手,一拧油门,摩托车便载著今天的收穫,沿著土路朝镇上驶去。
    身后,传来孩子们兴奋不已的议论声,声音隨风飘来:
    “哇!周正,你二叔的摩托真带劲!”
    “就是!挎斗真大,能装好多东西!”
    “我什么时候也能坐一次就好了!”
    “周正,你坐过你二叔的摩托没?快不快?”
    周正那略带得意又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传来:“那当然坐过!上次我二叔带我去镇上……可快了!跟飞一样!”
    孩子们的羡慕和讚嘆,以及周正那努力显得成熟的回应,让骑在摩托上的周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海风迎面吹来,带著咸味和阳光的味道,也带来了生活的希望和下一代的蓬勃朝气。
    这片滩涂,滋养的不仅仅是蟶子,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滋养著这些海边孩子们的童年和未来。
    以后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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