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有任何的异动,都会被陈望提前知晓。
    至于清查下属之中到底是谁转投到了陈望的门下,高谦也没有这个胆子。
    高谦很清楚,只要自己敢调查这件事,要不了多久他的脑袋就要搬离他的身躯。
    “卑职……告退……”
    高谦再度跪了下来,艰难的低下了头,对着陈望深深的一拜,退出了大帐。
    等到高谦离开了帐内,一直站在一旁的赵怀良这才走上前来。
    “总镇……”
    陈望没有转头,只是低头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缓缓道。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杀高谦,而是要留下他对吧。”
    “总镇英明,卑职正是想问这个问题。”
    陈望笑了一笑,并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赵怀良这个问题。
    “你觉得高谦此人如何?”
    陈望将赵怀良是当作日后的将校的培养。
    对于之后要自立门户的这件事,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透露。
    因此,在很多的时候陈望都鼓励赵怀良等人,向着他们询问治军的相关问题。
    对于赵怀良这个时候提问,陈望其实心中还是颇为高兴。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天才,但是哪怕是天才,也并非是生而知之。
    要彻底的革新,肃清八荒,总齐万里,单靠他一人,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赵怀良眉头微蹙,沉吟了片刻之后,回答道。
    “此人能力平庸,意志不坚,心思不定,依卑职之愚见,留之不如杀之。”
    陈望微微颔首,先是赞同了赵怀良前面说的话,不过接着话锋微转。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你的认识也是对的,高谦确实是能力平庸,意志不坚。”
    “但是,留着高谦,远比杀了高谦更有有用。”
    “我们……”
    陈望用手指了指自己,又用手指了指赵怀良,说道。
    “毕竟是外兵,你明白我的意思。”
    赵怀良双目微凝,一瞬之间便明白了陈望话中的弦外之音。
    “卑职,明白。”
    赵怀良垂下了头,心悦臣服道。
    杀高谦确实容易,但是高谦到底是河南的宿将。
    杀了高谦,哪怕是有着正当的理由,但是也免不了让其他河南军将生出兔死狐悲之心。
    尤其是在郑州惨败,河南各镇损失惨重,军将死伤大半的情况之下。
    “高谦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留着高谦,让河南的军将归心也是好事。”
    “而且,你也说了高谦能力平庸,正是因为能力平庸,才容易制约。”
    “加上有监察所的耳目在内,高谦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翻不起任何的风浪……”
    陈望的目光淡漠,高谦无论是杀还是留,其实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他存在的价值大于死去的价值,他就可以活着,仅此而已。
    高谦的能力确实平平,但是高谦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是一个聪明人。
    恩威并行之下,高谦绝对再也生不出任何反叛的心思。
    高谦能够听出自己话里的第一层意思,也必然能够听出第二层意思。
    高鸟相良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佐。
    等到高谦回营之后,细细回想这两句话,只怕会再度惊出一身冷汗。
    宋献策当初在祥符,说动高谦的话语,陈望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高谦心中对于明廷的不满早已经积蓄到了顶点。
    日后等到力量足够,堂而皇之的打起旗帜的时候,高谦必定会和他站在一边。
    能力平庸并不要紧,这个世上多的是能力平庸的将领。
    陈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案桌上的信件之上。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第348章 据河洛而望天下
    城西袭击战,陈望领着甲骑配合着陈永福所统领骑军两面夹击,不仅击溃了万民军主力的左翼北阵的三千甲士,将其几乎斩杀殆尽,还连带的踏破了十数阵万民军新卒的军阵。
    而明军的战损,却是寥寥无几,只有百十来人的伤亡,可谓是一场恢弘的大捷。
    万民军在李岩的带领之下,严守本阵,放弃了驰援左翼北阵的部曲。
    而后续从南城赶赴的驰援骑兵也只是护住了大阵,和进攻高谦所带领的骑兵。
    因此陈望也得到了打扫战场,斩获首级的时间。
    因此城西袭击战,陈望麾下的汉中军和陈永福所部,斩获首级颇丰,清点之后,查验合格的竟有三千二百九十四颗之多。
    明朝之时,查验首级极为严格,必须保证完整,也必须要保证正确,才能算是一级。
    守城之初,周王发库金五十万两作为犒军之资,开封城内的富户也在高名衡的要求之下捐献了不少的银钱,开出了极高的赏格。
    斩贼一级者便能得到赏银五十两,能射杀一贼者赏银三十两,射伤一贼或击伤一者便赏银十两。
    杀伤和射杀的因为是出城作战不好计算,因此只算首级。
    但饶是如此,这一次的要发放的赏银也是极为丰厚的赏银。
    一战三千二百九十四颗的首级,也就是说要一共要付出十六万四千七百两的白银作为奖赏,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但是周王没有毁诺,高名衡也没有找寻借口拖延。
    十六万的白银,分装成数辆大车,按照斩获所得,由周王府的卫兵押送着,分别送了陈望和陈永福两人的军营之中。
    一路之上,犒军的队伍敲锣打鼓,毫不避讳,甚至有意的宣耀着,将箱子敞开,让众人能够看到里面沉甸甸的银锭。
    犒军的队伍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也是高名衡的布置和安排。
    高名衡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向着众人表示,官府朝廷是信守承诺的,说是多少的赏银便是多少的赏银,绝不克扣。
    至于钱财外露可能会引来的威胁,高名衡并不担心。
    就是再凶狠的强人,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在城中去劫犒军的物资?
    再说了,就算真有脑子犯浑的货想要抢劫金银,那些作为的护卫的周王府军兵难道都是摆设?
    如此周王府内的卫兵,大多也是上过阵,守过城,见过了血的,手中的武器也是杀得了人的。
    坊市之间的禁令也暂时解除了一些,不少的百姓为看热闹跟着犒军的队伍一路走到军营的前方。
    陈望麾下汉中军斩获首级有两千多级,因此送来的白银共有十万两之巨。
    十万多两白银分成五辆马车装载,一路被送到了汉中军军营的营门之前才停了下来。
    周王府的卫兵散布在周围,将五辆满载着白银的马车保护在其中。
    一众前来围观的百姓则是被隔在了十数步以外的位置上。
    而陈望则早就已经是带着一众军将在营门之外等候着了,早在犒军的队伍出发之前,高名衡便已经派人过来通知了。
    犒军的大头都是出自周王府内,但是主持犒军的却是作为巡按御史的高名衡,副使则是周王府内官。
    原因其实很简单,自永乐之后,历代的藩王都是被当成猪养,根本没有任何的实权。
    正德时期,也就是明武宗时,宁王叛乱更是让藩王的身份极为敏感。
    作为藩王地位崇高,可以锦衣玉食,可以纸醉金迷,可以作威作福,可以鱼肉乡里,骄纵淫欲。
    这些都可以做,报上去后,也就是轻飘飘的几句责问,不会有太多实质性的惩罚。
    但是,想要只要涉及军政,无论大小轻重,几乎都遭遇极为严厉的惩罚。
    周王这一次赐宴,还是因为守城军兵赢取了一场大胜。
    宴席上,周王在开场勉励了几句之后,席间交谈全都是点到为止,半点不敢牵扯军政之事。
    这次出这么多犒军之资,明面上也是高名衡以河南财政困顿为由主动请求。
    像主动派人犒军的瑞王,送来的白银算上肉米油粮,也只有数千两并不多。
    原因正是因为身份藩王,不敢和朝廷军将官员牵扯太深。
    在明朝作为宗室,虽说生活性命能够保障,但是另外一方面却是极为受限。
    仕途与他们无缘,就是想要做一些活计也颇为困难,很多时候只能是守着发放的禄米过活。
    但是明朝中后期,随着吏治腐败,财政的困难,发放的禄米也经常时有克扣。
    实际上普通的宗室过的日子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好。
    陈望看着犒军的队伍,心中有些感慨,明朝的藩禁制度,确实是有些矫枉过正。
    犒军的车队缓缓停下,随着身穿着圆领官袍,头戴着乌纱帽的巡按高名衡从轿上下来,陈望也是驱马上前,而后下马迎了上去。
    这样的场面,自然也是被一众正在围观的百姓看得一清二楚。
    陈望头戴铁冠,外穿斗牛服,在一众身穿着甲胄的军将中极为瞩目。
    一众百姓皆是探这头,向着陈望所在的地方看,毕竟这可是往日里只有评书之中见到的人物。
    场中一时间热闹了许多,喧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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