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警视总监x成立联合调查本部
    台东区,昭和三十五年的八月末。
    夏末的暑气依旧黏稠而湿热,如同化不开的血浆,紧紧包裹著这座刚刚经歷过一场血腥洗礼的小楼。
    皇道忧国社总部的惨状,即便对於见惯死亡现场的科搜研职员而言,也过於触目惊心。
    空气里瀰漫的浓重铁锈味与失禁污物的恶臭混合,刺激著每个人的鼻腔和神经末梢。
    高木凉介警视站在小楼外,看著一具具被抬出的尸体,不由叮嘱道:“动作快一点,返回研究所后,物证分析室和法医解剖室优先处理这批材料。”
    接著,他对身边一位资深助手又补充了一句。
    “尤其是那枚木质信物,做最细致的指纹和微量附著物提取。”
    “明白,警视。”
    助手点头应道,隨即转身催促手下加快进度。
    上午九点十分。
    就在高木凉介率领下属返回科学搜查研究所准备进一步鑑定之际。
    一名年轻助手跑了过来。
    “警视,警视厅刑事部,特別搜查对策室来电,指名找您。”
    高木凉介眉头微不可察的蹙起,隨即跟著年轻助手来到办公室,拿起话筒。
    “我是高木。”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冰冷,透过听筒也能感受到对方话语间不容置疑的压力。
    “高木警视吗?请你和你的核心团队,立刻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到警视厅正门前集合!有紧急任务!最高优先级!重复,最高优先级!”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只有斩钉截铁的命令。
    高木凉介握著话筒的手指稍稍收紧,自光掠过身旁那些刚刚经歷高强度勘察,脸上带著难以掩饰疲惫的团队成员。
    他们的勘查服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污跡和汗渍,眼神里充满了血丝。
    但,长期的职业训练和纪律性,已经將服从刻入了他们的骨髓。
    “收到。”
    高木凉介只回了两个字,掛断电话。
    他转向团队,声音清晰而果断,没有任何犹豫道:“所有人,收拾关键设备,十分钟內,警视厅正门集合!快!”
    科搜研的队伍属於警队精锐,立时展现出极高的效率。
    警视厅那栋气势恢宏的砖石大楼,在逐渐升高的朝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正门前车水马龙,可一种无形的肃穆氛围笼罩著这片区域。
    数辆没有任何標记,车窗经过深色处理的黑色轿车,有如沉默的野兽,静静的停在指定区域旁。
    特別搜查对策室,这个隶属刑事部,平时並不显山露水的部门,只有在案件涉及复杂政治背景,或是需要重启多年未结的重大悬案时,才会被启动。
    它配备著四十余名从各搜查部门遴选上来的资深调查员,拥有调用警视厅內部,包括科学搜查研究所尖端技术在內的跨部门资源的特殊权限。
    此刻,站在那几辆黑色轿车旁的,正是特別搜查对策室的室长,千叶秀勇警视正。
    他年约五士,身材保持得很好,穿著合体的深色西装,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
    千叶秀勇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人心深处隱藏的秘密。
    几名同样穿著便装,神情精干的下属默立在他身后,宛若出鞘的利刃,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气息。
    看到高木团队的抵达。
    千叶秀勇连忙迎上前去,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寒暄,直接说道:“高木警视,上车再说。”
    高木凉介没有多问。
    两人迅速钻进了领头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
    车內空间宽,內饰低调而考究,隔音效果极佳,顿时將外界的喧囂隔绝开来。
    刚坐定。
    千叶秀勇对前座的司机下令道:“出发!品川区大崎!”
    司机沉稳的应了一声,启动车辆,引导整个车队驶入清晨逐渐繁忙起来的车流。
    直到车辆匯入主干道,开始以稳定的速度行驶,千叶秀勇才稍稍放鬆了紧绷的肩膀。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身边的高木凉介,开始解释这突如其来的任务。
    “高木警视,情况非常紧急,恕我方才失礼。”
    “大约半个小时前,品川区大崎警署接到一起报警,辖区內部,一处高级住宅区的住户被发现死於家中。因为死者家属目前不在东京,是负责日常打扫和看守的佣人报的警。”
    “大崎警署按照程序,派遣了两名巡逻警员前往查看......结果发现...
    ',说到这里,千叶秀勇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结果发现,死者是自由党的眾议员,佐竹义昭先生。”
    高木凉介的瞳孔骤然收缩。
    佐竹义昭?这个名字,他绝不陌生。
    一个与极道组织关係暖昧,在政坛以强硬右翼姿態著称的议员。
    千叶秀勇並未注意到高木凉介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巡逻警员意识到事態的严重性,绝非普通死亡事件。大崎警署不敢有丝毫怠慢,层层上报,最终消息直达警视厅顶层。”
    “副总监亲自下达指令,將此案交给我们特別搜查对策室全权负责,並且明確要求,科搜研必须派出最顶尖的力量协同调查。所以,才会如此紧急的把你们调过来。”
    高木凉介默默听著,脸上依旧保持著惯常的冷静,但內心深处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他联想到了皇道忧国社。
    在这个时间点?就在皇道忧国社被血洗,核心成员几乎被屠戮殆尽,现场还发现了关东睦会信物的几个小时后?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世界上没有如此接二连三的巧合!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沿著高木凉介的脊椎悄然爬升。
    车队凭藉著隱蔽的警灯,在早高峰初现的东京街道上还算顺畅的穿梭。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队抵达了位於品川区大崎的一处高级住宅区。
    这里环境幽静,绿树成荫,一栋栋风格各异的独立宅邸坐落其间,街道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豪华轿车,显示出住客们非富即贵的身份。
    入口处设有並不显眼却足够严密的安保措施,但此刻却被穿著制服的当地巡警严密把守。
    当高木凉介警视率领的科搜研小队与千叶秀勇带领的特別搜查对策室人马抵达时,这座气派的佐竹宅邸已被一种无声的恐慌所笼罩。
    高大的铁艺院门外,穿著深蓝色制服的巡警神情紧张,如临大敌般把守著出入口,禁止任何无关人员靠近。
    宅邸內,宽的西洋风格客厅里,几名穿著和服或白色佣人服的女佣和一位年纪稍长的男管家聚在角落。
    他们面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彼此间偶尔发出几声压抑,带著哭腔的窃窃私语,也在调查人员的注视下闭嘴噤声。
    站在大厅內。
    千叶秀勇与高木凉介简短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一位身著传统深色和服,头髮白,身形微微佝僂的老管家,在一位对策室调查员的引导下,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
    “两......两位长官,请.....请隨我来。”
    老管家颤抖著,努力维持著礼仪,可不断绞在一起的双手暴露了內心的极度恐惧。
    在管家的引导下,一行人穿过铺著柔软地毯,悬掛著古典油画的长廊,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主臥室门开著,里面灯火通明,將房间內的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
    大崎警署的刑事课长,一位身材微胖,额头布满细密汗珠的中年警官,早已在此焦急等候。
    见到千叶秀勇和高木凉介。
    他立刻如见到救星般迎了上去。
    “千叶室长,高木警视,你们终於来了。”
    说著,刑事课长压低声音,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死者確认是佐竹义昭议员无疑,我们已经初步核对了身份。”
    “根据隨行医师的初步判断......死因倾向於急性心力衰竭。议员的夫人目前正在轻井泽別墅休养,已经通知,正在紧急赶回的路上。少爷和小姐也在外地..
    ”
    高木凉介並没有急於回应对方的匯报。
    他的目光已如最精密的雷达般,冷静而迅速的扫过整个房间。
    这是一间典型的和洋折衷风格臥室,面积宽,陈设奢华而考究。
    地上铺著厚实的波斯地毯,墙壁贴著素雅的丝绸壁布,靠窗的位置摆放著一张红木书桌,上面整齐的陈列著文件,钢笔和一台最新的电话机。
    房间中央是张宽大的西式双人床。
    床上,佐竹义昭穿著质地光滑的深色丝绸睡衣,姿態看似安详的仰面躺著。
    他年约六十,头髮十分凌乱,面色青紫扭曲,与通常心臟病发作的死者模样相同。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自然,自然得近乎完美。
    然而,正是这种过分无懈可击的自然,让高木凉介那经过无数罪案现场锤链的敏锐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他见过太多死亡,自然死亡与非自然死亡的现场。
    高木凉介深吸一口气,一边动作利落的戴上雪白的布手套,一边询问。
    “发现时的情况,请再详细说明一次。”
    隨后,他从隨身携带的勘查箱中取出强光手电和放大镜,准备开始初步检视。
    大崎警署的刑事课长连忙敛容,更加详细的匯报。
    “是负责晨间打扫的女佣,山田町子,今年五十二岁,在佐竹家服务超过十年了。”
    “她说议员先生有早起阅读的习惯,通常八点左右就会起床在书房活动。但今天早上快到九点了,臥室里一直没有动静,敲门也没有任何回应。”
    “她觉得非常不对劲,心中不安,才壮著胆子推门,但房门锁死,且进行了反锁。”
    “女佣无法进入,只能將事情稟告管家,管家拿来钥匙打开房门,就发现......发现议员先生已经没了呼吸和脉搏,身体也凉了。
    '
    “我们接到报警赶到后,初步检查,尸体表面无明显外伤,房间门窗都是从內部锁好的,没有发现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跡。”
    “內部锁好,並且进行了反锁?”
    高木凉介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立马快步走向房间一侧的窗户。
    窗户紧闭著,採用的是老式但显然非常坚固的铜製插销锁。
    他凑近仔细观察,插销此刻正牢牢的,严丝合缝的扣在锁眼里,锁具和窗框边缘的木料上,没有发现任何新鲜的刮擦痕跡,撬压凹陷或者油漆剥落。
    高木凉介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窗框接缝处,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的粗糙或碎屑。
    他又依次检查了房间內另一扇较小的气窗,以及通往阳台的玻璃门,都是从內部锁闭,未见破坏痕跡。
    紧接著,高木凉介走到臥室的主入口,检查房门。
    这是一扇实木打造的厚重房门,门锁是常见的內侧旋钮锁,同样有从內部反锁的痕跡。
    他仔细检查了门轴,锁舌以及门框对应的撞击部位,所有金属部件都光洁完好,没有新鲜磨损的跡象。
    门內侧的旋钮上,初步肉眼观察,也没有发现不属於死者的陌生指纹。
    一间完美的密室。
    之后,高木凉介蹲下身,靠近床头,將目光聚焦在佐竹义昭的遗体上。
    他首先仔细观察死者的面部,口鼻及颈部周围的皮肤。
    尸身肤色整体呈灰白之色,符合失血或循环衰竭后的特徵。
    体表可见瘀点性出血,同时口唇黏膜呈现异常的青紫色,为窒息的典型徵象。
    高木凉介又小心翼翼的用戴著手套的拇指和食指,极其轻柔的翻开死者一侧的眼瞼,观察结膜,未见明显的出血点。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死者的鼻腔。
    在檯灯柔和光线的侧向照射下,暂时未能发现反常光点。
    不过现场检查会有遗漏,需要更专业的设备检测。
    做完一切,高木凉介直起身,询问做过初步记录的法医官。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什么时候?”
    法医官闻言回答道:“根据直肠测量到的尸温和目前尸斑形成的固定程度来看,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深夜,十一点钟到今日凌晨一点钟之间。”
    “至於,更精確的时间需要等遗体运回研究所,详细的检测才能確定。”
    “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17
    高木警视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如坠入了冰窖。
    这个时间点,与台东区皇道忧国社总部遭遇血洗的时间高度重合,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重叠!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缓缓扫过整个房间。
    没有打斗痕跡,没有挣扎跡象,没有强行闯入的证明,现场整洁有序......这一切的表象,都强烈的指向了自然死亡。
    然而,高木凉介却有著另一个更可怕的猜测,一次筹划周密,手法极其高明,不留痕跡的谋杀。
    紧接著,他联想到皇道忧国社那地狱般的场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
    又联想到小谷正义临死前手中紧握的那枚,象徵著关东睦会干部身份的木质信物。
    再联想到此刻眼前这过分寧静的死亡。
    顷刻间,一种强烈快要衝破理智堤坝的预感,有若汹涌的暗流,在高木凉介的心中疯狂撞击。
    这两起事件,发生的时机太过精准,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绝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一张巨大阴谋网络上的两个关键节点!
    高亮木不动声色的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摆放著一个老式黄铜拨號盘式的电话分机。
    他拿起听筒,放在耳边听了听,確认有正常的拨號音,砖头看向千叶秀勇。
    “千叶室长,抱歉,我需要打一个紧急电话,可能牵连到两起案件的关联。”
    千叶秀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看著对方凝重无比的表情。
    他不再犹豫,点了点头:“请便,高木警视。需要我们迴避吗?”
    “不必,但请確保通话不被干扰。”
    说完,高木凉介拨动转盘。
    此时的组织犯罪对策部一间会议室內,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黑木诚警视正站在会议室的大型白板前,向面色严肃的宫泽永孝部长和第三课课长,匯报台东区皇道忧国社案件的初步勘察情况。
    白板上已经贴满了现场照片,血腥的画面衝击著每个人的视觉神经。
    黑木诚的重点,正放在那枚至关重要的关东睦会信物上。”
    ...综上所述,现场发现的这枚木质信物,经过初步辨认,高度疑似关东睦会內部高级干部才能持有的信物。这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当然,不排除栽赃的可能性,但需要进一步调查...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三课的一名文职人员推门进来,快步走到黑木诚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黑木诚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隨即向宫泽部长和课长致歉。
    “部长,课长,抱歉,有紧急电话,是科搜研的高木凉介警视打来的。”
    宫泽永孝皱了皱眉,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先去接听。
    黑木诚快步走出会议室,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听筒。
    “莫西莫西,我是黑木。”
    电话那头传来高木凉介的声音,语速比平时急促。
    “黑木警视,是我,高木。抱歉在你匯报工作时打扰,但我有一个非常紧急的问题,需要立即向你確认。”
    “关於今天凌晨台东区皇道忧国社的案件,他们背后支持的政治人物,具体是哪一位议员?请告诉我名字。”
    听闻此言,黑木诚握著听筒的手本能的紧了紧。
    高木凉介?这位一向只专注於物证本身,遵循科学数据,从不轻易过问或干涉侦查方向的技术专家,怎么会突然对这个敏感的政治关联感兴趣?而且语气如此紧迫?
    想著想著,他忽然记起一件事,刚才打电话给科学搜查研究所的时候,接电话的人的人好像说,高木警视似乎正在负责另一件由特別搜查对策室主导的紧急案件。
    霎时间,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黑木诚的心中升起。
    奈何,出於保密纪律和职业习惯,他不能隨意泄露此类信息。
    “高木警视,这个......涉及到组织犯罪对策部掌握的高度敏感情报,並且可能与执政党內部派系......
    ”
    话刚出口,高木凉介,直截了当道:“黑木警视!请相信我!”
    “皇道忧国社的案子,很可能与我正在处理的另一起案件存在重大,甚至是决定性的关联!时间紧迫,请务必告知!这非常重要!”
    黑木诚的心臟登时一跳。
    高木凉介的为人他清楚,绝非危言耸听之辈。
    一个可怕,模糊的猜测犹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高木警视是被特別搜查对策室紧急调走的,而特別搜查对策室处理的案件中,除了重启多年未结的重大悬案外,其他案件往往涉及政治人物。
    ....难道......?”
    黑木诚不再迟疑,压低声音道:“高木警视,根据我们第三课长期监控和可靠情报显示,皇道忧国社的主要政治支持者,同时也是其重要的资金渠道提供者之一,是自由党的眾议员,在党內拥有不小影响力的......佐竹义昭先生。”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十秒的死寂。
    黑木诚通过听筒,隱约听到高木凉介那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就像正在极力控制著某种巨大的情绪波动。
    过了好一会儿。
    高木凉介有些乾涩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黑木警视......感谢你的信任。我现在所在的现场......死者,正是佐竹义昭议员。”
    “什么?佐竹他......具体情况如何?死因確定了吗?”
    黑木诚失声惊呼,儘管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可当猜测被高木凉介亲口证实的这一刻,仍然感到了如同海啸般的衝击力。
    高木凉介的声音恢復了惯有的冷静。
    “初步判断......外表看像是心臟病急性发作。现场被布置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密室。”
    “但我个人的直觉和初步观察告诉我,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目前案件由特別搜查对策室主导,我不便在此多说。只能告诉你,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黑木诚倒抽一口冷气,时间完全重合。
    “我明白了!高木警视,请你务必仔细勘查,不要放过任何细微的疑点!我这边会向部长匯报!有任何发现,我们保持紧密沟通!”
    “好的,保持联繫。”
    高木凉介言罢,便掛断了电话。
    黑木诚缓缓放下手中已经有些温热的听筒,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需要深吸几口气,来平復內心那惊涛骇浪般的震撼与冰冷。
    皇道忧国社被职业杀手般的人物血洗,七名核心成员被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处决。
    现在,其背后的政治靠山,与极道组织关係匪浅的佐竹义昭议员,在几个小时后,自然死亡於自家防卫严密的宅邸密室之中?
    这绝不可能是孤立事件,更像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目標明確,手段狠辣且效率高得可怕的连环清除行动。
    想到这里,黑木诚只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沿著脊柱立时窜上了后脑。
    一分钟后。
    组织犯罪对策部的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打断了宫泽永孝部长正在进行的部署。
    宫泽永孝和第三课课长同时抬起头,不悦的望向门口。
    可当他们,看到黑木诚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急迫时,不满瞬间化为了疑惑与凝重c
    “部长!课长!刚刚接到科搜研高木凉介警视的紧急通报!他目前正在特別搜查对策室主导的另一起死亡案件现场!死者是......自由党眾议员,佐竹义昭!”
    “什么?佐竹义昭?”
    会议室內,宫泽永孝警视长和第三课课长几乎同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宫泽永孝甚至下意识的扶住了桌沿,以稳住有些眩晕的身体。
    黑木诚语速极快的又补充道:“初步判断死因是急性心臟病,现场是密室状態!”
    “只是,高木警视凭藉其专业直觉,认为现场存在重大疑点,强烈怀疑是他杀。”
    “最关键的是,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与台东区皇道忧国社血案发生时间高度重合!”
    话音落下,宫泽永孝反而冷静下来。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的敲击著光滑的桌面。
    皇道忧国社和佐竹义昭,这两个在组织犯罪对策部档案中紧密关联的名字,竟在同一时间被以如此彻底的方式清除。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极道组织之间寻仇血拼,或者普通政治暗杀的范畴!
    其背后所隱藏的含义,让人不寒而慄。
    这更像是一场来自某个势力,冷酷无情的大扫除。
    想到此处,宫泽永孝声音低沉沙哑的道:“这件事......已经彻底超越了极道组织的范畴,其政治敏感性,潜在的破坏力以及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无法估量!”
    说著,他猛然站起,眼神锐利如刀,做出了决断。
    “我必须马上亲自向总监匯报!黑木,你带上所有关於皇道忧国社与佐竹义昭关联的现有资料,跟我一起去!”
    “是!部长!”黑木诚开口应道。
    宫泽永孝不再有任何耽搁,拿起桌上的內部电话快速下达了几个指令,带著黑木诚,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夹,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他的目標是位於警视厅大楼顶层,象徵著日本警察系统最高权力的,警视总监办公室。
    宫泽永孝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要慎之又慎。
    因为这两起交织在一起的案件,所掀起的暗流,直接指向了这个国家权力结构的深层0
    其引发的风暴,可能会吞噬掉所有捲入其中的人。
    另一边,在品川区佐竹义昭那间奢华而压抑的臥室內。
    高木凉介在掛断与黑木诚的通话后,略作沉吟,便走向面色凝重的千叶秀勇。
    “千叶室长!”高木的声音压得很低,確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有一个重要的信息需要向你同步。这涉及到台东区的一起恶性案件。”
    千叶秀勇目光一凝,即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微微頷首,示意高木凉介继续。
    “就在今天凌晨,与佐竹议员死亡相隔不久的同一时间段,位於台东区的右翼团体皇道忧国社总部发生血案,包括其代表小谷正义在內的七名核心成员,全部被虐杀。”
    “现场勘察发现了关键物证,一枚属於关东睦会高级干部的身份信物。而根据组织犯罪对策部掌握的確切情报,皇道忧国社背后最主要的政治支持者与资金提供者之一,正是佐竹义昭议员。”
    此话一出,千叶秀勇瞳孔骤然收缩,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议员因健康原因猝死,需要谨慎处理的意外事件,最多涉及到一些政治影响。
    谁曾想,这案件没的背后竟牵扯到如此复杂和危险的背景。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刑事案件的范畴,其背后隱藏的秘密,都指向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方向。
    千叶秀勇深吸一口气,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沙哑。
    “我......我明白了......高木警视,请你......不,我以特別搜查对策室室长的身份,要求你,务必彻查此地!动用一切可能的技术手段,任何细微的疑点,哪怕再不合常理,也绝不能放过!”
    他意识到,自己和自己领导的部门,已然接手了一个足以引爆政坛和极道世界双重地震的烫手山芋。
    处理稍有不慎,不仅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走到尽头,更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政治风暴和社会动盪。
    高木凉介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而沉静。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床上那具看似自然死亡的遗体,以及这个处处透著不协调完美的现场。
    科学搜查官的直觉,逻辑推理的能力,以及肩头上沉甸甸的责任感,都在告诉高木凉介,真相,就隱藏在这些天衣无缝的表象之下。
    他需要更仔细,更深入,更不厌其烦的检查,运用科学的力量,找到那个被精心掩盖,通往核心的关键证据,揭开这层自然死亡的偽装。
    与此同时。
    在警视厅本部大楼的最顶层。
    经过秘书的通传,宫泽永孝和黑木诚被允许进入。
    警视总监,这位日本警察系统的最高长官,正坐在宽大办公桌后,背后是象徵著国家秩序的菊纹章。
    他年约六十岁左右,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威严,不怒自威。
    此时,他正在批阅文件,看到宫泽永孝和黑木诚面色凝重的走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宫泽永孝立正敬礼,声音沉稳但带著不容忽视的紧迫性。
    “总监!有极其紧急且严重的事態,需要马上向您匯报!”
    总监闻声,目光如炬的锁定了宫泽永孝。
    “说吧。
    ,,宫泽永孝长吸一口气,开始清晰扼要的陈述。
    黑木诚在一旁適时补充细节。
    “.....综上所述,今日凌晨,台东区发生极右翼团体皇道忧国社七名核心成员被集体虐杀事件,现场发现关东睦会高级干部信物,手法专业残忍,疑似极道清算或职业杀手所为。”
    “另在同一时间段,与皇道忧国社关係密切,並存在深度利益往来的自由党眾议员佐竹义昭,在其位於品川区的宅邸內离奇死亡。”
    “表面死因为急性心臟病,现场呈密室状態。但科学搜查研究所的高木凉介警视,凭藉现场观察和专业直觉,认为疑点重重,怀疑是手法极其高明的他杀。”
    说到此处,宫泽永孝稍作停顿,加重了语气。
    “两起案件关联性极高,死亡时间高度重合,背后极可能涉及深刻的极道恩怨,复杂的政治斗爭,乃至可能存在我们尚未知晓的第三方势力介入。”
    “其性质之恶劣,影响之深远,可能远超普通刑事案件范畴,一旦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匯报完毕,办公室內陷入了长达数分钟,令人室息的沉默。
    只有墙上那座古董掛钟的秒针,发出规律而清晰的滴答声,敲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警视总监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在宽大的皮质椅背上,手掌无意识的摩擦著座椅光滑的扶手。
    其后,他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宛如穿透了东京林立的高楼,看到了其下涌动的危险暗流。
    他深知这两起事件叠加在一起意味著什么。
    皇道忧国社是右翼急先锋,行事激进,与极道牵扯极深。
    佐竹义昭是政坛实力派,在自由党內拥有自己的派系,影响力不容小覷。
    他们的同时消失,必然会在自由党內部,乃至整个日本政界引发激烈的权力地震和残酷內斗。
    而关东睦会的捲入,更是將执政党內部某些与极道关係暖昧的派系也拖下了水,使得局面更加错综复杂。
    一个处理不当,不仅会引发极道世界的大混乱,导致街头暴力升级,更可能酿成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严重衝击政府威信,甚至动摇社会的稳定根基。
    这已经不仅仅是维护治安的问题,更关乎著国家秩序和政治稳定的重大危机。
    良久,警视总监缓缓转回视线,目光锐利如鹰集的扫过宫泽永孝和黑木诚,最终目光定格在这位组织犯罪对策部部长的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如山般的重量:“宫泽部长。”
    “在!”
    宫泽永孝立刻挺直身躯。
    总监斩钉截铁的道:“即刻成立【台东·品川连续特殊事件,联合搜查本部】。由你,宫泽永孝,担任本部长!全权负责两起案件的调查工作!”
    “是!”
    警视总监又道:“联合搜查本部成员,由组织犯罪对策部,刑事部搜查一课,特別搜查对策室,科学搜查研究所,抽调最精干,最可靠的力量参与!”
    “我授予你调动一切必要资源的最高权限!必要时,可请求公安委员会协调其他部门配合!”
    宫泽永孝微微欠身。
    “明白!”
    总监舔了舔嘴唇,伸出手指,逐一强调。
    “调查方向,明確以下几点!”。
    “第一,集中力量,彻查皇道忧国社屠杀案!以关东睦会信物为突破口,对关东睦会相关高级干部进行严密调查,询问和布控!但也要讲究策略和方法,避免直接,公开的衝突导致极道势力反弹,引发大规模街头暴力!”
    “第二,佐竹义昭死亡案,按最高规格,最严格標准进行处理!安排司法解剖,进行全面的毒理,病理学分析,必须確认真实死因!现场所有物证,由科搜研进行最尖端的技术分析,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总监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秘密调查两案之间的內在联繫!寻找除了关东睦会之外,可能存在的第三方势力!查清他们的动机,目的以及背后的指使者!”
    “但要注意,所有调查进展,由你,宫泽本部长,直接向我一人匯报!严格保密,绝不允许信息外泄,尤其是对媒体!”
    宫泽永孝立正,敬了一个標准的警礼。
    “是!总监!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
    总监挥了挥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將到来,席捲东京的腥风血雨。
    宫泽永孝和黑木诚再次敬礼,然后转身,迈著坚定的步伐,快步离开了总监办公室。
    吕净水子立正,歌一你时言礼。
    “是!总监!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
    总监挥了挥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將到来,席捲东京的腥风血雨。
    宫泽永孝和黑木诚再次敬礼,然后转身,迈著坚定的步伐,快步离开了总监办公室。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將外面的世界与最高决策层的凝重隔绝开来,可也將一副无比沉重,关乎无数人命运的重担,压在了两人的肩上。
    联合搜查本部的成立,意味著警视厅这架庞大的国家机器,將开动其全部力量,投向这两起交织著血腥,阴谋与权力的迷案之中。
    而高木凉介在品川区宅邸內的微观勘查,与宫泽永孝在警视厅內开始的宏观部署,宛然两条並行的线索,共同指向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核心。
    东京的八月末,天空依旧湛蓝,阳光依旧炽热,但在这座城市的表象之下,一股足以撕裂一切的恐怖暗流,已经开始疯狂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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