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鹤子帮忙x强势震慑
    1960年7月。
    东京。
    梅雨季节,盛夏的潺热正如黏稠的浆,毫无保留的倾泻在这座急於忘却战后疮、
    全力奔向经济高速增长轨道的都市身上。
    高楼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起重机的手臂勾勒出新的天际线,但在新宿这样的街区,往昔的阴影依旧盘踞在霓虹灯照不到的巷弄深处,与蓬勃的欲望交织在一起。
    上午八点五十五分。
    新宿警署。
    对策3系的办公室內,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的旋转著,叶片切割著浑浊的空气,发出单调的嗡鸣,却丝毫驱散不了瀰漫的暑气。
    石川隆一端看一杯刚刚泡好的浓茶回到座位。
    粗陶茶杯里,深褐色的茶汤散发著苦涩的香气,几片茶叶在杯底缓缓舒展。
    他坐下,没有立即处理桌上那叠待审的卷宗,而是用双手捧著温热的茶杯,小口小口的抿著。
    然而,石川隆一的意识,早已穿透这沉闷的办公室,飞向了九霄云外,聚焦在那个躺在足立区名仓医院vip病房里的泰国人身上,耀威猜·颂堪。
    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石川隆一深知,像耀威猜这样在刀尖上舔血半辈子,惯於在黑金帝国的版图上纵横闔的毒梟,其多疑的本性早已浸入骨髓。
    暂时的安抚与看似合理的解释,或许能换取片刻的寧静,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上覆盖一层薄冰。
    一旦怀疑的种子再次种下,只会以更迅猛的速度生根发芽,直至破冰而出,引发更剧烈的爆炸。
    石川隆一指尖无意识的在略显陈旧的办公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声音,像是在为某个隱秘的计划打著节拍。
    他的思绪清晰而冷静。
    耀威猜绝不会轻易將自身的命运,交託於一个来歷不明的合作者手中。
    上次在帝国酒店的那场交锋,与其说是达成了共识,不如说是暂时用威压制了对方的反抗。
    倘若耀威猜缓过气来,必然会动用一切手段来验证他石川隆一的真偽。
    “矢野幸男.
    3
    这个名字,宛如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石川隆一心中漾开涟漪。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但既然能被身处困境却依旧眼光毒辣的耀威猜选中,作为调查自己的利器,说明此人在东京的地下世界中,定然拥有不容小的分量和能量。
    或许,是某个游走於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又或者是某些隱秘势力的黑手套?
    石川隆一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目,眼底深处那丝冷冽的寒光已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般的专注。
    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必须在与这个矢野幸男可能產生交集之前,儘可能多的了解对方的底细,知已知彼,方能避免在未来的接触中陷入被动,甚至露出破绽。
    想做就做,是石川隆一一贯的风格。
    他骤然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邻近几个正在埋头整理报告的同事抬头警了一眼。
    石川隆一併未在意,径直朝著警署档案室的方向走去。
    档案室位於警署大楼的背阴面,常年瀰漫著纸张,灰尘和霉味混合的独特气息。
    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只有高高的档案架上密密麻麻,按年份和类別排列的卷宗,记录著这座城市无数被遗忘或尚未完结的罪案与秘密。
    想在浩如烟海的档案中找到一个仅有名字,缺乏其他关键信息的人,无异於大海捞针石川隆一按照姓氏索引,耐心翻阅。
    时间在指尖翻阅纸页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汗水浸湿了他衬衫的后背,黏腻的贴在皮肤上。
    一个多小时过去,除了几个同名同姓但显然並非目標的记录外,一无所获。
    石川隆一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停下动作,靠在冰冷的档案架上沉思。
    这样盲目查找效率太低,也许应该换个思路。
    他想起对策1系,那个主要负责情负责协调,文书、后勤、通讯联络、档案管理,被誉为“娘子军”的部门。
    她们的触角往往更细致,对一些非正式渠道的信息掌握得更灵通,特別是那位系长。
    石川隆一將翻乱的档案稍微归位,离开档案室,转向对策1系的办公室。
    对策1系的氛围与3系截然不同,虽然同样忙碌,但少了几分粗獷,多了几分细致。
    办公室里女性职员占绝大多数,电话铃声、打字机声和低语声交织,空气里似乎还飘著淡淡的脂粉香气。
    石川隆一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不少女职员的视线或明或暗的投向他,石川隆一身材挺拔,面容算不上十分英俊,但线条硬朗,眉宇间带著一股这个时代少有,混合了锐气与沉静的特殊气质,在普遍要么过於刻板要么略显颓唐的同事中,显得格外出挑。
    系长小泽鹤子正坐在靠窗的独立办公桌后,低头审阅一份文件。
    听到脚步声靠近,她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是石川隆一时,小泽鹤子原本无波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虽然她立刻用力抿了抿嘴唇,试图保持住作为系长的威严,奈何短暂的变化仍旧出卖了自身的心情。
    石川隆一快步上前,在距离办公桌一步之遥处停下,微微欠身。
    “小泽系长!”
    小泽鹤子放下手中的文件,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强行用冷静的语调回应。
    “石川组长,有事吗?”
    她的目光与石川隆一接触了一下,便迅速移开,像被烫到一般,落在了桌面的文具上。
    石川隆一点点头,语气坦然道:“是的,我有事想向您请教。能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吗?”
    此话一出。
    本就有些微妙气氛的办公室,变得更加安静。
    那些还在偷偷打量或假装工作的“娘子军”们,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一双双充满好奇与探究的眼晴在石川隆一和小泽鹤子身上来回扫视。
    更有甚者,互相交换著眼神,嘴角勾起暖昧的弧度,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或有情况的表情。
    小泽鹤子感受到四周灼热的视线,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她心中又羞又急,为了不在下属面前失了分寸,只能硬著头皮,用比刚才更刻板的声音说道:“石川组长,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们1系的工作也很忙。”
    石川隆一对周围的八卦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摇了摇头,表情一本正经,声音略微提高,確保周围几个竖著耳朵的人也能听清。
    “小泽系长,是关於一件正在跟进的特殊案子,涉及一些敏感信息,不方便公开討论。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比较稳妥。”
    “原来是公事啊..:.”
    隱约的失望嘆息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那些八卦的表情收敛了不少,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工作上,只是偶尔还会偷偷警向这边小泽鹤子闻言一愣,心底莫名闪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她抬起眼皮,幽怨瞪了石川隆一一眼,好似在责怪他的故弄玄虚。
    小泽鹤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那好,我们去哪里谈?”
    石川隆一也没藏著掖著,光明正大的道:“去档案室吧。刚好,我也要在那边查点资料。”
    小泽鹤子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钢笔,率先走出办公室。
    石川隆一紧隨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警署略显嘈杂的走廊,再次来到那座寂静的,充满故纸堆气息的档案室。
    隨著厚重的木门“咔噠”一声关上,將外界的声音隔绝开来。
    档案室里只有几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著细小的尘埃,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静謐,以及暖昧的氛围。
    小泽鹤子站在一排档案架前,背对著石川隆一,心臟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
    她能感觉到对方走近的气息。
    就在小泽鹤子犹豫著是否该转身主动询问案情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骤然从后面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紧接著,充满侵略性的男性荷尔蒙將她笼罩。
    石川隆一將她的身子扳过来,低头咬住那两片因惊而微张的红唇。
    “唔:
    小泽鹤子措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双手下意识的抵在石川隆一坚实的胸膛上,象徵性的挣扎了几下。
    可那份力量和在唇齿间霸道掠夺的气息,迅速瓦解了她的抵抗,同时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上次在这座城市某个隱秘酒店房间里的疯狂画面,身体深处涌起一股熟悉的战慄和渴望。
    小泽鹤子的抵抗渐渐微弱,最终化为顺从,沉溺在这短暂违背平日严谨形象的亲密之中。
    直到她感觉肺部空气即將耗尽,脸颊涨得通红,开始剧烈挣扎,石川隆一才鬆开了手臂,放开了眼前这个眼波流转,气息紊乱的女人。
    小泽鹤子痴痴的望看石川隆一,目光迷离。
    每天晚上回到那个冷清的家,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两人之间发生,超越同事关係的炽热纠缠。
    没办法,上一次,这个年轻男人在床第之间所展现出的强悍力量和野蛮的征服力,已经在其严谨刻板的生活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接著,不等小泽鹤子从情慾的余波中完全清醒並开口说些什么。
    石川隆一直截了当,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道:“今晚十点,老地方,等我。”
    小泽鹤子闻言,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这种危险的关係必须终止。
    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最终,內心深处某种被压抑的渴望战胜了理智的警告。
    她微微垂下眼脸,默认了下来。
    石川隆一嘴角微扬,隨即神色一正,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侵略性的男人只是幻觉。
    他改用了更为亲密的称呼:“鹤子。”
    这一声“鹤子”,让小泽鹤子身体微颤,迅速从旖旋的氛围中抽离,意识到此刻仍在警署的档案室。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了工作状態“嗯。你这次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要问?”
    石川隆一沉声道:“你知道一个叫矢野幸男的黑市商人吗?”
    “矢野幸男?”
    小泽鹤子微微起秀眉,稍作思索,点了点头。
    “略知一二。你怎么会问起他?”
    石川隆一语焉不详道:“查到的案子有点关联。能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吗?”
    小泽鹤子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知道的也不算太详细。不过,听说此人在东京的地下世界颇有名气,人称『影子商人』。”
    “他的关係网络盘根错节,非常复杂,能量似乎不小,据说能接触到一些政府官僚的非公开信息和某些財阀的隱秘渠道。”
    “另外,他的信誉建立在只要价钱合適,“没有挖不出的秘密”这句话上。”
    “当然,这话肯定有吹嘘的成分,但也能从侧面说明,此人確实有些非同寻常的门路。”
    听完介绍,石川隆一轻眉宇。
    情况比他预想的可能要复杂一些。
    没想到耀威猜这次竟然找到了这样一个角色来调查自己。
    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与上层可能都有勾连的情报贩子,其威胁性远比普通的暴力团成员要大。
    假如被这种人盯上,就像被阴影中的毒蛇缠上,麻烦会接踵而至。
    要时间,石川隆一改变了最初的打算。
    不能再像上次在帝国酒店那样,仅仅是口头警告和展现肌肉了,必须给耀威猜一个更加刻骨铭心的教训,要让对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慄,彻底明白,自以为隱秘的每一步棋都早已暴露在无形的监视网下。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这次,他要的不是简单的阻止这次调查,而是要在调查即將发生的关键时刻,以一种绝对强势,无法理解的方式介入,不仅要粉碎耀威猜的企图,更要连带著震那个叫矢野幸男的情报贩子,让其知难而退。
    小泽鹤子敏锐的察觉到了石川隆一神色间细微的变化,那是猎手锁定目標后的专注与冷厉。
    她不由关心的问道:“怎么?你现在负责的案子,跟这个矢野幸男有关?”
    石川隆一点头,又摇了摇头。
    “关係不算直接,但调查过程中,发现这个人和目標人物有过接触,需要评估一下风险。”
    小泽鹤子好像对矢野幸男这类游走於黑暗边缘的人物有著职业性的警惕和了解。
    “你的担心是对的。像矢野幸男这种人,往往不仅仅是独立的情报贩子。”
    “他们背后很可能站著某些大人物,或者是替某些高层或財阀处理见不得光事务的黑手套。招惹他们,通常不是明智的选择,容易引火烧身。”
    “我明白。所以我才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人的背景,做到心中有数。”
    小泽鹤子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你等等......我记得大概一年前,档案室里好像確实归档过一份与矢野幸男间接相关的问询记录,虽然他不是主要嫌疑人。”
    石川隆一眉头一挑:“哦?我运气这么好?”
    小泽鹤子笑了笑,带著一丝小小的得意。
    “算你小子命好,遇到我了。不然,就凭你刚才那种找法,恐怕找几天也未必能找到。”
    说著,她转身走向档案室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放著一些非重点或已结案但未完全销毁的陈年卷宗。
    小泽鹤子起脚尖,从一堆落满灰尘的档案袋中,熟练的抽出一个牛皮纸袋。
    她拍了拍袋子上厚厚的灰尘,递给石川隆一。
    “我记得,是一起地產纠纷引发的恐嚇事件。矢野幸男当时作为中间人被牵扯进来,但调查后证据不足,就排除了他的嫌疑。”
    “不过,当时负责这件案子的......嗯,就是你的前任,好像对此有些保留意见。”
    石川隆一接过牛皮纸袋,拆开封口的线,取出里面寥寥几页的文件,一目十行的快速审阅。
    档案记录確实很简单:矢野幸男,男,当时45岁,名义上是“京都商事”的社长。
    记录显示,他在一起涉及地產纠纷的恐嚇事件中,作为疑似牵线搭桥的中间人被短暂询问过,但后续调查未发现他与实际恐嚇行为有直接关联的证据,遂排除嫌疑。
    但在备註栏里,有一行用钢笔写下的小字,字体清秀而熟悉。
    “此人与灰色地带交往甚密,信息渠道灵通,虽此次无直接罪证,但其背景复杂,需保持关注。”
    石川隆一抬起头,扬了扬手中的文件,看向小泽鹤子。
    “鹤子,这条备註是你写的?”
    小泽鹤子淡淡的道:“嗯。当时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就隨手记了一笔。所以我才说,你小子运气真好,要不是我恰巧经手过这个案子的后续整理,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
    石川隆一闻言,露出野性魅力的笑容。
    他跨前一步,在小泽鹤子的低呼声中,一把將她原地抱起,轻鬆的转了两圈。
    档案室昏暗的光线下,石川隆一看著她因惊和羞涩而泛红的脸庞,毫不犹豫的再次低头,狼狠的吻上了那两片烈焰般的红唇上。
    这一次的吻,更加深入,更加霸道,有著不容抗拒的占有意味。
    小泽鹤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的承受著这突如其来的炽热侵袭,直到肺里的空气再次告急,才发出鸣咽的抗议。
    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
    石川隆一才意犹未尽的鬆开小泽鹤子,將人放回地面,还顺手在挺翘的臀瓣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隨后亲昵和戏謔的开口。
    “別忘了,今晚十点,老地方见。”
    讲完,他不再留恋,將档案袋塞回小泽鹤子手中,利落的转身,打开档案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顷刻间,屋內只留下小泽鹤子一个人,背靠著冰冷的档案架,满脸羞红,嘴唇湿润微肿,胸口剧烈起伏,久久无法从这短暂却极具衝击力的亲密接触中回过神来。
    傍晚六点整,下班的铃声准时响起。
    石川隆一踩著铃声离开了新宿警署。
    他没有返回位於港区的老宅,而是在警署附近一家熟悉的,价格实惠的简餐店迅速解决了晚饭。
    不久后,石川隆一站在街边,招来一辆略显陈旧的计程车。
    他没有报出足立区名仓医院的具体地址,选择了医院相邻两个街区外的一处热闹商业街作为目的地。
    计程车在傍晚拥挤的车流中穿行。
    石川隆一靠在后座,余光投向窗外。
    夕阳的余暉將东京的街道染成一片暖金色,下班的人潮熙熙攘攘,电车轨道旁铃声叮噹作响,一副充满活力的都市黄昏景象。
    在距离商业街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石川隆一提前下了车。
    他像无数个普通路人一样,融入傍晚散步购物的人群中,不紧不慢的走著。
    然后,在一个卖关东煮的屋台车旁,自然的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巷子两边是民居的后墙和商铺的后门,堆放著杂物,光线昏暗。
    石川隆一迅速穿过小巷,来到另一条平行的街道,再次拐弯,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完全不同的方向朝著名仓医院接近。
    这是反跟踪的基本技巧,避免直接出现在目標地点附近,以免被可能存在的眼线察觉。
    晚上七点二十分左右,石川隆一抵达了名仓医院外围。
    这是一家规模中等的私人医院,白色的外墙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肃穆,庭院里种植著修剪整齐的松柏,环境颇为清幽,以其注重病人隱私而受到一些富商和特殊人物的青睞。
    他没有选择靠近正门的位置,而是躲藏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阴影角落。
    夏日的夜晚闷热无风,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不时有汗水顺看额角滑落。
    可石川隆一的身体有如磐石,对周遭的干扰浑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晚上七点五十分整。
    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驶入医院停车场。
    车子停稳后,先是副驾驶门打开,一名穿著黑色西装,身材壮硕精悍的男子迅速下车,警惕的扫视四周,动作专业而迅捷,显然是司机兼保鏢。
    確认安全后,他才恭敬的拉开后车门。
    一名中年男子弯腰下车。
    此人穿著合身的灰色高级西装,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樑上架著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斯文,手中提著一个精致的皮质公文包。
    儘管他举止儒雅,但镜片后偶尔闪过的精光,以及那种久居人上,惯於掌控局面的气场,却难以完全掩饰。
    正是档案资料照片上的矢野幸男。
    矢野幸男在保鏢的低语指引下,径直走进医院主楼。
    几分钟后,一辆较为普通的计程车也停在了医院门口。
    两名皮肤黑、体格精悍、穿著短袖衬衫的泰国籍保鏢先跳下车,观察周围。
    然后他们从后备箱搬下一辆摺叠轮椅,再小心翼翼的將一个腿上裹著厚厚纱布,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扶上轮椅。
    此人正是耀威猜·颂堪。
    一行人同样显得十分低调,迅速朝著医院大厅移动,与矢野幸男的方向一致。
    看看耀威猜的背影,石川隆一面露冷色。
    这傢伙胆子还真小,居然没住在医院,而是另寻地方养伤。
    幸好这段时间没找人,否则就露馅了。
    演员都到齐了。
    阴影中的石川隆一,並不急於行动,又耐心的等待了约十分钟。
    这个时间足够楼上的双方完成寒暄,进入正式的谈话主题。
    他要的就是在他们自以为隱秘的会谈进行到关键处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介入,將震撼效果最大化。
    估算时间差不多,石川隆一从阴影中悄然走出,迈著稳健而从容的步伐走向大厅。
    乘坐电梯来到六楼。
    今天巧了,又是上次值班的护士。
    閒聊两句,石川隆一就顺利通过。
    病房前。
    一名陌生的泰国保鏢像一尊门神般守在门外。
    保鏢见面到石川隆一这个陌生面孔突然出现,並直接走向病房,脸色骤变,本能的横身阻拦,用泰语厉声低喝,显然是在警告和询问。
    但石川隆一的速度更快。
    他根本不给对方完整发出警告或做出有效反应的时间,在靠近的一瞬,一只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扣住了保鏢试图阻拦的手腕,拇指用力一按某个穴位。
    保鏢顿时感觉半条胳膊酸麻难当,痛得闷哼一声,阻拦的动作僵住。
    与此同时,石川隆一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病房的门把手上。
    “我是石川隆一,来找颂堪先生聊聊。”
    他用日语宣告,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房內。
    话音未落,石川隆一根本不等里面有任何回应,一脚端向房门。
    屋內。
    耀威猜半靠在被摇起的高档病床上,腿上盖著洁白的薄毯。
    矢野幸男则舒適的坐在床边的真皮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著皮质公文包,以及一个已经打开的笔记本和一支金笔。
    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著职业性,令人难以捉摸的自信笑容。
    此刻,会谈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並且正朝著预期的方向发展。
    .....所以,颂堪先生,请您务必理解,”
    矢野幸男推了推金丝眼镜,沉声道:“调查一位在职的警务人员,尤其是涉及可能存在的极道背景,这其中的风险和需要动用的资源,绝非普通商业调查可比。”
    “您提供的这个『石川隆一”的名字,以及您怀疑他与山口组,甚至是更高层人物有关的线索,非常模糊,这需要我们投入最顶尖的渠道.....”
    耀威猜的脸上带著急切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期待,打断了矢野幸男的话,语气有些急促。
    “矢野先生,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在三天內,把这个石川隆一的底细,特別是他和山口组的真实关係,统统给我挖出来,清清楚楚的摆在我面前,我可以在你报价的基础上,再加三成!不,五成佣金!”
    听到这话,矢野幸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他对耀威猜的豪爽很满意,却依旧保持著商人的谨慎道:“颂堪先生请放心。在东京,確实很少有我们『京都商事』查不到的人和事。
    2
    “一个警署的巡逻部长,级別不算高,即便有些背景,挖清楚也只是时间和成本问题。不过......”
    矢野幸男刻意顿了顿,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分享秘密的氛围。
    “您確定他背后真的牵扯到山口组的高层,甚至是......田冈一雄组长那样的人物?
    这需要动用一些非常规,乃至极度敏感的关係,其中的风险和隨之增加的成本,您需要有心理准备。”
    耀威猜闻声,眼中闪过惧意,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画面。
    最后,他还是斩钉截铁道:“我確定!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必须......”
    就在“必须”二字刚出口的剎那。
    砰!
    病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竟然被人从外面毫无徵兆的粗暴端开。
    房间內的两人,连同一直像影子般站在客厅角落里的另一名耀威猜的贴身保鏢,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然转头,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门口。
    当看清那个面带戏謔笑容,正缓缓收腿,然后好整以暇的走进来的身影时。
    耀威猜脸上的血色宛若潮水般瞬间褪得乾乾净净。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到针尖大小,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张著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须臾间,难以言喻的惊骇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住了耀威猜的心臟。
    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炸响。
    “石川...:..石川隆一,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他怎么敢?”
    矢野幸男同样震惊万分,手中的金笔差点脱手掉落。
    可他毕竟是经歷过无数风浪,在情报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
    虽说这猝不及防的闯入完全打乱了自身的节奏,却快速冷静下来。
    矢野幸男啪的合上笔记本,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充满了惊疑、审视和慌乱,紧紧盯著这个不请自来,散发著危险气息的不速之客。
    站在角落的那名泰国保鏢反应最为直接迅速。
    他脸色剧变,右手迅猛地摸向腰间鼓囊囊的位置,死死瞪著石川隆一,用彆扭的日语厉声警告。
    “石川先生,別乱来,这里是医院!”
    石川隆一似乎没听到保鏢的威胁。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带著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和一种绝对掌控局面的从容。
    跟著,石川隆一用轻鬆得近乎诡异的语气,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晚上好,颂堪先生。真是巧啊,看来你的腿伤恢復得不错,都有閒情逸致来医院私会朋友了?”
    这淡淡的调侃,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耀威猜的心臟。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矢野幸男,微微頜首,像一把冰冷而精准的手术刀,剥开了对方强装镇定的外衣。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影子商人”矢野幸男先生吧?幸会。”
    “看来,二位正在谈论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不介意我也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说著,他自顾自的走到了沙发边,宛如这场会面的主人一般,坐在矢野幸男对面的空位上。
    病房內的空气,已然降到了冰点,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耀威猜的极致惊恐。
    矢野幸男则是深沉惊疑。
    两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却坚韧的大网,而网中央的石川隆一,正舒適的坐在那里,欣赏著他们的失措与恐惧。
    紧接著,石川隆一又换了一个姿势,顺手拿起茶几上果盘里一个看起来颇为新鲜的苹果,在手中掂了掂,双眸在面无人色的耀威猜和强作镇定的矢野幸男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耀威猜脸上。
    他的眼神,有著穿透一切的魔力,让耀威猜感觉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每一寸肌肤都暴露在寒风之下,冷得刺骨。
    石川隆一开口了,嘲讽的言语,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颂堪先生,我记得我们上次在帝国酒店聊得很愉快。您对我提出的『逐步合作、低调行事”的建议,当时可是深表认同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平淡,甚至没有质问的意味,但每一个字却像重锤般敲在耀威猜的心上。
    “怎么,这才多久,就改变主意了?还是说...:..您觉得我石川隆一的话,不值得信任,需要再找矢野先生这样的专业人士来核实一下?”
    耀威猜嘴唇哆嗦著,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巨大的恐惧住了他。
    不仅仅是计划败露的恐惧,更是一种更深层次,对未知掌控力的恐惧。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时间、地点、人物,分毫不差,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跟踪或者线报能解释的了。
    良久后,耀威猜终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乾涩沙哑,带著明显的颤抖。
    “石......石川警官......这......这是一个误......误会......我只是......只是恰好......”
    石川隆一打断了耀威猜,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加深了。
    “颂堪先生,您是说,我恰好告知,警视厅已经对您有所关注,建议您保持低调的时候,恰好选择在病房,恰好约见了东京最有名的黑市情报商人矢野幸男先生,然后又恰好......打算重金调查我这个合作伙伴的背景?”
    他每说一个恰好,耀威猜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类似病房的墙壁一样惨白。
    同样,耀威猜放在薄毯下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毕竟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宛然小丑的表演。
    石川隆一不再看耀威猜,好似对方已经失去了对话的价值。
    他將目光转向了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內心却掀起惊涛骇浪的矢野幸男。
    石川隆一的態度客气了一些,可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並未减弱。
    “久仰大名。听说在东京,没有您挖不出的秘密?號称『影子商人』,神通广大,关係网甚至能直达某些政府高层的案头?”
    矢野幸男心中一凛。
    对方不仅知道这次会面,连他惯常的招牌和私下流传的夸大之词都一清二楚。
    这绝不是临时起意或者偶然撞破。
    矢野幸男推了推眼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带著商人的圆滑道:
    “石川警官过誉了。不过是朋友们给面子,混口饭吃而已。倒是石川警官......真是好手段,好灵通的消息。”
    他这话既是承认,也是试探,想知道对方消息的確切来源。
    石川隆一故意装作没听到试探,微微一笑,拿起那个苹果,用隨身携带的,看起来普通却异常锋利的小刀开始慢条斯理的削皮。
    刀刃划过果皮,发出细微而均匀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像在切割著空气中紧绷的神经。
    石川隆一一边专心著手上的动作,一边閒聊般说道:“灵通谈不上。只是我这人,比较注重信息安全。”
    “尤其不喜欢有人在不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调查我的隱私。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话音刚落,他再次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矢野幸男。
    “矢野先生,您觉得呢?如果有人未经您的允许,就把您过去那些......嗯,不太方便公开的交易记录,比如一年前那桩地產恐嚇案里您扮演的真正角色,或者您通过京都商事洗钱的具体路径,还有您贿赂某些官僚的名单和金额......都给翻出来,公之於眾,您会不会也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刷!
    矢野幸男脸上的血色褪尽,比耀威猜还要彻底。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紧,指甲掐进肉里,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一年前的地產恐嚇案,矢野幸男自信手脚乾净,警方根本没有实质证据。
    京都商事洗钱,这是他最核心的机密之一,运作极其隱蔽。
    贿赂名单,更是足以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致命信息。
    矢野幸男开始胡思乱想。
    毕竟石川隆一能查到自己跟耀威猜见面,显然不是易於之辈。
    这个男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信息,有些连最亲近的心腹都不完全清楚。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情报灵通的范畴,这简直是......魔鬼般的全知。
    恐惧有若冰水浇头,让矢野幸男从头凉到脚。
    他之前强装的镇定彻底崩溃,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矢野幸男意识到,自己这次接的活儿,不是踢到了铁板,而是撞上了深不见底的冰山。
    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察,其可怕程度远远超乎想像。
    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情报网络和人脉,在对方眼中恐怕跟透明的一样。
    矢野幸男的声音也带上了颤抖,之前的从容和精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
    “石......石川警官......我......我不知......不知道是您......这......这完全是个误会!”
    “是颂堪先生他......他主动找的我......我並不知道要调查的对象是您这样的..:::.大人物!”
    他急切的想要撇清关係,甚至不惜將责任推给耀威猜。
    耀威猜听到矢野幸男的话,又惊又怒,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眼睁睁看著这个在东京地下世界以手段通天著称的情报商人,在石川隆三言两语之间就嚇得魂不附体。
    连矢野幸男都如此不堪一击,这个石川隆一背后的势力,到底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山口组组长田冈一雄,甚至是更可怕的存在,在背后支持他?
    石川隆一对於矢野幸男的投诚並不意外。
    他手中的苹果皮已经削完,完整的薄如蝉翼。
    石川隆一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然后咔喀咬了一口苹果,清脆的声响在病房里迴荡。
    他咀嚼著苹果,再次看向面如死灰的两人,语气变得冰冷而充满压迫感。
    “误会?我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误会”。”
    言罢,石川隆一站起身,走到耀威猜的病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著对方,那眼瞳不再带有丝毫戏謔,只剩下冰冷的警告。
    “颂堪先生,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合作,就要遵守游戏的规则。我给你的路,是现阶段最安全,也是唯一可行的路。如果你再自作聪明,试图窥探你不该知道的东西.....
    他顿了顿,弯下腰,凑近耀威猜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像是恶魔低语。
    “我不介意让你的另一条腿,或者你那条好不容易保住的命,也变成一个误会的代价。至於你那位在泰国的警察总长哥哥,他的手,还伸不到东京来。
    耀威猜浑身剧震,瞳孔放大到极致。
    石川隆一直起身,不再看瘫软在病床上的耀威猜,转而对著惊魂未定的矢野幸男说道:“矢野先生,你是个聪明人。”
    “今天的事情,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关於我的任何信息,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一丝一毫的风声。否则......
    话到一半,他眼神中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矢野幸男如蒙大救,又心惊胆战,连忙点头如捣蒜。
    “明白!明白!石川警官请放心!我今天从未见过您!也从未接过任何关於您的委託!我矢野幸男以信誉担保!”
    此刻,什么佣金,什么黑市规矩,都比不上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秘密重要。
    石川隆一满意的点点头,將只咬了一口的苹果隨手扔进垃圾桶,仿佛丟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不再理会房间內两个失魂落魄的人,转身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那名被他制住的保鏢还僵在原地。
    石川隆一警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电梯。
    病房內。
    耀威猜瘫在病床上,大口喘著粗气,双眼空洞,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彻底的屈服。
    而矢野幸男则瘫坐在沙发上,掏出手帕不停的擦著冷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远离这个叫石川隆一的男人,越远越好,东京的水太深了。
    石川隆一走出名仓医院,夏夜的闷热空气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的提醒,效果会比上一次深刻得多。
    耀威猜这枚棋子,暂时应该会安分下来了。
    晚上九点十五分。
    东京的夏夜闷热未散。
    星野酒店走廊里灯光昏黄,石川隆一刚走到上次那间房门前。
    指节尚未落下第三声敲门,门便从內拉开。
    小泽鹤子只穿著一件丝质吊带裙,浑身透著等待已久的焦灼。
    她一把將石川拽进房间,温热的身体立马缠了上来,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双腿箍紧他的腰,像是藤蔓觅到树干。
    石川隆一顺势用后脚跟踢上门,托住她的臀,走向臥室。
    压抑太久的东西在这一刻崩裂。
    石川隆一像一头挣脱牢笼的野兽,小泽鹤子高昂的呻吟穿透墙壁在走廊迴荡,扰得其他房客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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