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悬赏波澜x乱套东京
    清道夫行动的第三天,任务性质变得相对简单。
    目標区域已基本肃清,残余的零星问题已无需组织犯罪对策课或搜查课的精锐出手。
    警署的策略调整为大规模增派基层警力,加强对新宿区等繁华地带的密集巡逻,形成高压態势。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第三天,一股汹涌的暗流在东京的地下世界骤然翻腾。
    长野组组长长野和哉发出的那份悬赏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盘根错节的黑道势力间激起了层层波澜。
    五百万日巴,对於財雄势大的中大型组织头目而言,或许只是餐后甜点,不屑一顾。
    但对於那些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型黑帮,以及眾多游离於组织之外,靠街头偷抢过活的亡命之徒和散兵游勇,却无异於一场改变命运的豪赌,散发著难以抗拒的致命诱惑。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新宿警署,组织犯罪对策课,对策3系的办公区域瀰漫著浓重的疲惫气息。
    连续三天的高强度的熬夜,像一台永不停止的压榨机,榨乾了系里每一位警员最后一丝精力。
    当最后一名嫌疑人被押解上车,送往东京湾岸警察署的看守所时,办公区里终於响起了一阵压抑而沙哑的欢呼,接著紧绷的神经骤然鬆弛,身体积累的倦怠如潮水般涌上。
    有人立即抓起了桌上的电话,声音沙哑的向家里报平安,並迫不及待的开始申请调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倒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
    有人则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欠奉,只想隨便找个能躺下的地方。
    系长冈田直司靠在椅背上,用手指用力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相比之下,石川隆一的状態无疑是最好的。
    同样熬了三天,他站起身,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颈,发出一阵轻微的骨骼摩擦声。
    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冈田直司条件反射般的抓起话筒,声音疲惫的道:“喂,对策3系冈田—
    他话音未落,腰杆本能的挺直,神情变得异常严肃:“是,课长!我们马上到!”
    放下话筒。
    冈田的目光直接锁定了石川隆一。
    “石川,跟我去课长办公室。”
    石川隆一微微一愣。
    “是!系长!”
    当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办公区时,背后投来了数道混杂著羡慕与复杂情绪的眼神。
    大政朋也、加藤翔二、本乡贵介,还有其他对策3系的警员们,看著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系长也就算了,石川这傢伙—”加藤翔二小声嘟,语气里带著点酸味:“才来多久,就三天两头被课长单独召见。”
    本乡贵介嘆了口气,瘫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法比啊!人家有背景,实力又摆在那里。”
    “是啊。”大政朋也接口,带著点无奈道:“池田课长最看重有能力和有门路的人,
    石川两样都占了,成为心腹也是理所当然。咱们啊,还是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实在。”
    冈田直司和石川隆一很快来到课长办公室门前。
    篤篤篤..:
    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两人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立正敬礼:“课长!”
    池田岸本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凝重,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將一份列印出来的情报推到了桌面中央:“刚刚收到確切消息。长野和哉发布了黑道悬赏令。目標就是我们正在追查的那个小偷,赏金五百万日门。你们两个,对这个情况怎么看?”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其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冈由直司闻言,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长野和哉发布了黑道悬赏令?为了抓那个小偷?”
    他重复了一遍,確认自己没有听错。
    这个举动太不符合长野和哉的行事风格了,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才会干的事。
    “没错!”池田岸本重重的点了下头,手指敲了敲桌面:“整整五百万!冈田,你应该清楚这意味著什么。在这个年代,十万日內就足够让一些亡命之徒键而走险去杀人放火!五百万日巴?足够让盘踞在东京各个角落的所有小型黑帮和那些连雅库扎名分都没有的街头渣彻底疯狂!”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语气中充满了忧虑道:“我担心的是,长野和哉这么搞,动静太大了,万一引发大规模的街头骚乱,或者牵扯出什么我们不想看到的人和事,局面会变得非常被动,引来不必要的上层关注和舆论压力。”
    就在池田岸本表达担忧时,站在冈田直司侧后方的石川隆一,听到『五百万日悬赏令』几个字时,眼晴不由一亮。
    他立刻就察觉到,在这个经济刚刚復甦,人心浮躁的年代,这笔巨款在东京地下世界能掀起一股不小的巨浪。
    是以,此刻石川隆一与池田岸本的態度截然相反。
    混乱正是他需要的,水越浑,越方便浑水摸鱼。
    长野和哉的悬赏,简直是天赐良机!
    要时间,石川隆一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判断和计划。
    旁边的冈田直司眉头拧成了疙瘩,长野和哉的黑道悬赏確实棘手。
    黑道悬赏令一旦发出,就像泼出去的水,除非发布者长野和哉本人主动撤销,或者发布者本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否则几乎不可能被外力强行中止。
    他沉吟片刻,试探性的建议道:“课长,是否需要我私下里去找长野和哉谈一谈,施加一些压力,让他主动收回悬赏?毕竟,这样大规模动用黑道力量,风险实在太大。”
    “课长!”石川隆一果断插嘴,打断了冈田直司的话。
    他上前半步,沉稳的道:“我认为,长野和哉发布黑道悬赏令,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恰恰相反,这可能是一个有利的信號!”
    “哦?”池田岸本心绪转移到石川隆一身上,带著审视道:“石川,说说你的看法,
    为什么是有利?”
    冈田直司也略带惊讶的看向下属。
    石川隆一思路清晰,语速平稳的阐述道:“课长,系长,请仔细想想,长野和哉是什么身份?如果连他都找不到那个小偷,只能被迫动用悬赏这种手段,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长野和哉已经黔驴技穷,常规手段彻底失效。”
    “所以,单靠长野和哉自己的力量,或者只靠我们警方的有限人手去查,等同於去大海捞针,找到那个小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到时只会白白浪费时间和资源。”
    “现在,长野和哉用这五百万日巴,调动了整个东京的地下世界,无数双眼晴,无数条我们无法触及的情报线,都在帮我们找人。这效率,远非我们或长野组单独行动可比!”
    他注意到池田岸本微微頜首,似乎在思考这个观点。
    石川隆一趁热打铁,进一步打消课长的顾虑道:“至於课长担心的动静过大和失控风险,我认为需要辩证的看,我认为目前风险可控。”
    “首先,悬赏的目標只是一个小偷,不是杀人犯,不是经济要犯,更不是什么政治敏感人物。”
    “那些道上混的傢伙接到这种悬赏,第一反应只会猜测,是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丟了极其重要的东西,对长野组施加了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长野和哉实在没办法了,才破例动用这种江湖手段来找人。”
    “其次,我们的『清道夫行动”虽然进入了尾声,但並未完全结束,大批警力仍在街上巡逻,高压態势犹在,只要新宿不乱,其他区域自然不管我们的事。”
    “况且那些黑道分子也不是傻子,他们比谁都清楚,在抗议浪潮涌动的节骨眼上,如果为了悬赏而闹出大乱子,比如当街火併,大规模械斗或者伤及无辜,无异於引火烧身,
    会招致警方猛烈的打击。”
    石川隆一话锋一转:“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將希望完全寄托在黑道的悬赏上。那样就太被动了。我的建议是,我们暗中继续调查。”
    “另一方面,密切关注黑道那边因为悬赏而產生的动静,让他们去搅动池水。”
    “我们只需要在岸边准备好网,一旦目標被锁定,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介入,控制局面,確保抓到我们要找的人!这比我们独自在浑水里摸索要高效得多,也安全得多!”
    石川隆一的分析条理清晰,利弊权衡得当,特別是关於黑道分子在高压態势下会自我约束的判断,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池田岸本最初的担忧。
    办公室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池田岸本手指无意识的敲击著桌面,显然在快速消化和权衡著石川隆一的观点。
    冈田直司虽然对悬赏本身仍有疑虑,但也不得不承认石川隆一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利用黑道的力量去寻找目標,必然是效率最高的选择。
    只是这其中的分寸和风险把控,需要极其谨慎。
    最终,池田岸本停止了敲击,抬起头,做出了决断:“石川,你的分析有道理。利用悬赏调动黑道力量找人,確实可能比我们单干效率更高。长野和哉这一招,客观上成了我们的助力。”
    他肯定了石川隆一的核心观点,但他也有自己担忧:“不过,风险可控是建立在黑道分子足够理智,不敢在高压下胡作非为的前提上。因此,我们不能完全押注!
    说著,池田岸本看向冈田直司。
    “冈田!”
    “是!课长!”岗由直司挺直身体回应。
    池田岸本斩钉截铁道:“悬赏的事就按石川的思路,暂时放任。可你们对策3系,必须给我死死盯住这件事!”
    “另外,我要你调动所有能调动的眼线,密切关注新宿全区,尤其是那些小型黑帮和混混活跃的地盘,有任何风吹草动,可能衝突升级的苗头,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紧接著,他一字一句的强调:“记住,是密切关注,一旦发现事態有失控的跡象,比如发生大规模械斗,波及无辜市民,或者牵扯出我们无法掌控的势力,我授权你以警方的名义,直接联繫长野和哉,撤销那份悬赏令!”
    “明白!课长!”冈田直司微微欠身:“我会亲自部署,確保所有动向都在掌控之中!倘若有失控风险,我会立即联繫长野和哉施压!”
    “很好!”池田岸本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
    “是!”
    两人齐声应道,再次敬礼后,转身离开课长办公室。
    就在池田岸本做出决策的同时。
    长野和哉那份五百万日巴的悬赏令,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在东京庞大而复杂的地下网络里,彻底引爆。
    对於许多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小型黑道组织而言,这笔钱的意义远超其面值。
    它代表著喘息的机会,发展的资本,甚至是一条活路。
    在东京大田区,盘踞著典型的血亲黑帮,野口一家。
    这个组织规模很小,核心成员不过二十来人,靠著收取几条街商铺的保护费、经营一家生意平平的小弹子房以及偶尔接点催债的脏活勉强维持。
    总长野口政之,年近五十,面容精悍,正和他的儿子,也是组织若头野口宏,在事务所交谈。
    “五百万—”
    野口政之狠狠吸了一口烟,將烟雾缓缓吐出,浑浊的眼晴里闪烁著精明的算计。
    “阿宏,我们一个月的纯收入,刨掉给上面的份子钱,再扣除给兄弟们的开支,能剩下多少?能有五十万就不错了吧?”
    野口宏,一个三十岁上下,眸中带著狠厉的青年,点了点头。
    “父亲说得对。这笔钱足够我们安稳半年,甚至扩展势力。”
    野口政之掐灭菸头,眼中闪过厉色:“发动所有的人,把我们地盘上的小偷、扒手、
    三只手,还有那些专干入室盗窃的耗子,一个不漏的统统给我请过来!”
    “告诉他们,长野组发了天价悬赏,找一个最近去过新宿富久町干活的傢伙。让他们互相指认,把最近谁去了富久町,干了什么活,特別是偷了什么特別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
    “谁提供的线索,能帮我们找到了人,我野口一家不会亏待他,但要是敢知情不报或者藏著掖著—”
    他冷笑一声,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野口宏嘴角扬起冷意:“明白,父亲!我即刻去办,掘地三尺也要把线索挖出来!”
    他霍然起身,抓起桌上的摩托车钥匙,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很快,野口一家那些穿看廉价西装或衬衫的成员们,像到血腥味的鯊鱼,扑向了各自负责的街区、弹子房、小酒馆和那些见不得光的角落,开始了一场针对本地下层犯罪分子的大清洗。
    在野口组核心地盘的一条商店街后巷,野口宏带著两个心腹堵住了一个绰號“老鼠”
    的惯偷。
    老鼠缩在墙角道:“宏哥,您找我?”
    野口宏没废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少废话。新宿富久町,最近去过没?”
    “富久町?没—没去过啊宏哥,我一直在咱们地盘。”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老鼠脸上。
    “放屁!有人看见你上周鬼鬼崇票往那边跑。说!去干嘛了?偷了什么东西?”旁边的组员掏出短棍,不轻不重的敲著旁边的铁皮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威胁声。
    老鼠捂著脸,带著哭腔:“我......我就是去踩个点,还没动手呢宏哥!真的,我听说那边有家新开的珠宝店,想趁著安保还没弄好前干一票。”
    “珠宝店?”野口宏眯起眼,“富久町哪家?”
    “对,就是街角那家星光珠宝。”
    “还有谁去了?跟你一起的,或者你知道的,谁最近在富久町得手了?特別是得手了值钱的东西!”
    野口宏逼问著,手指几乎戳到了老鼠的鼻樑:“说出来,找到人,赏钱有你一份。敢隱瞒,或者让我知道你骗我.....“
    说看,他另一只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鼠嚇得一哆嗦:“有,壁虎!那小子前天晚上回来,得意得很,说在富久町掏了个肥羊的钱包,里面现金不少,还有张看著挺高级的俱乐部会员卡,他就在前面的弹子店里!”
    类似的场景,在东京二十三个区的各个角落同步上演。
    五百万日巴像一块散发著致命诱惑的巨大蛋糕,被拋入了飢饿的狼群之中。
    在足立区,一个由暴走族转化而来的小型团体铁拳组,头目赤鬼对著手下咆哮,命令他们翻遍所有修车厂和地下赛车点,寻找可能认识新宿小偷的同行。
    在涩谷区边缘,情况更加混乱。
    这里盘踞著几个没有固定组织、靠敲诈勒索和偷窃为生的混混团伙,彼此间本就摩擦不断。
    悬赏令的消息像野火般蔓延,几个小头目同时得到了一份模糊的嫌疑人描述。
    贪婪压倒了本就脆弱的平衡。
    在一条堆满垃圾的小巷里,三个小团伙的头目带著各自的手下,大约十几个人,互不相让的对峙著。
    “放屁!瘦猴是我的人,他提供的线索当然归我!”一个染著黄毛的头目叫囂。
    “你的人?他妈的瘦猴上周还在我的地盘上偷东西被我逮住!”另一个脸上有疤的头目朝地上睡了一口吐沫:“他说他见过一个生面孔在富久町撬锁,这条线索是老子的!”
    “都闭嘴!”第三个头目,一个眼神阴鷺的瘦高个,冷冷的说道:瘦猴现在在我手里。他说得清清楚楚,那傢伙偷了个很特別的盒子。这条消息,值钱的很,你们谁都別想抢!”
    “在你手里?老子现在就把他抢过来!”黄毛按捺不住,猛地扑向瘦高个。
    疤脸一看,也迅速加入战团,试图浑水摸鱼抢走瘦猴。
    三伙人瞬间打作一团,拳头、脚踢、隨手捡起的木棍和酒瓶成了武器。
    叫骂声、惨叫声、东西破碎的声音在小巷里迴荡。
    他们都想独吞那诱人的赏金,混乱的斗殴让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都变得难以捕捉。
    地盘的交界处,对同一批小偷的控制权,对某条模糊情报的归属,这些平日里可能只是口角的小摩擦,在悬赏金的巨大诱惑下,迅速升级为直接的暴力对抗。
    仅仅在悬赏令扩散开后的第一个夜晚,东京就发生了数起小规模的暴力衝突。
    在池袋的某条后巷,衝突源於一个绰號猫的扒手。
    他刚从新宿回来,据说收穫颇丰。
    隶属於北池袋一个小团体的混混声称猫是他们罩著的,掌握著重要线索。
    而另一个来自南池袋的团伙则坚称猫偷了他们的自標,线索应该归他们。
    双方各不相让,从推揉谩骂迅速升级。
    钢管和棒球棍被抽出,在狭窄的后巷里挥舞。
    沉闷的击打声、骨头断裂的脆响、痛苦的惨叫声撕裂了夜的寧静。
    双方都红了眼,直到其中一方被彻底打散,几个人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呻吟,胜者才拖著嚇傻了的猫迅速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深处。
    在品川的一个旧仓库区,衝突更加激烈。
    隶属川口组和海老名会这两个小型黑帮的两队人马,根据不同的中间人情报,追踪到同一个旧仓库。
    据线报,一个疑似在富久町作案后藏匿於此的窃贼就躲在里面。
    双方在仓库门口狭路相逢。
    “滚开!这里是我们川口组先盯上的!”川口组的小头目吼道。
    “放你妈的屁!我们海老名会的人跟了他两天了!里面的混蛋偷了我们地盘上老板的东西,必须由我们带回去!”海老名会的头目毫不示弱。
    “五百万是老子的!”
    “做梦!”
    谈判破裂。
    双方加起来二十多人,就在堆满废弃货柜的空地上展开了混战。
    直到远处隱约传来了巡逻车的警笛声才兽走鸟散。
    长野和哉的悬赏令,宛如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扩散,搅得东京地下世界乱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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