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引接使者將眾人带到一处较为开阔、像是接待与交接用的大厅后,便停住了脚步。
    他转向眾人:“诸位客人,至此我引接之责已毕。前往囚区的专用升降梯就在前方。剩下的路程,將由判官为你们引路,还请在此稍作等待。”
    椒丘微微頷首:“有劳。”
    引接使者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去,目光却又瞥向了仍在举著相机、对著幽深狱景“咔嚓”个不停的三月七和星。
    他顿了顿,似乎经过了一番挣扎,最终还是开口:“……星穹列车的客人们是將军的贵客,我本不便多言。但此处乃关押重犯、镇压邪祟之地,影像若外流,恐生枝节。还请……勿要外传。”
    三月七闻言,连忙放下相机,双手合十,脸上带著点不好意思:“明白明白,我们就是留个纪念,保证不乱发,谢谢提醒啊。”
    星也利索地把终端塞进里:“放心,內部存档,绝不上传星际网络。最多……给列车长看看。”
    引接使者似乎对“列车长”这个存在没什么概念,但见她们態度尚可,便也不再说什么,微微躬身,身影无声地没入侧方一条通道的阴影中,消失了。
    就在使者离开后不久,一阵清晰而规律的脚步声从主通道深处传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得很稳,在空旷寂静的环境中迴荡。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自通道的阴影中显现,逐渐清晰。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女子,短髮齐耳,面容清冷。
    在她身后半步,跟著一个娇小的狐人少女。
    短髮的女性在眾人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先落在椒丘身上:“吾名雪衣,为“十王司”“拘”字一门的判官。前往重犯呼雷囚室之路,將由吾领路。兹事体大,因此还请汝出示曜青仙舟的提押文书,容吾查验。”
    椒丘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兆和几份盖有曜青將军府与十王司联合印鑑的纸质文书,双手递上:“文书在此,有劳雪衣判官。”
    雪衣接过,目光快速扫过,她查验得很仔细,但效率极高,不过片刻便点了点头,將文书递还。
    “文书无误,准入许可已確认。”
    她说著,视线转向星穹列车的一行人,“景元將军此前已传讯十王司,言明星穹列车的诸位贵客將隨行参观幽囚狱。因此,吾今日额外带了一名见习判官,以便应对可能的需求。”
    她微微侧身,看向躲在自己身后、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狐人少女,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霍霍,还不快与贵客们见礼。”
    被点名的霍霍一个激灵,往前蹭了半步,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声音细若蚊吶:“几、几位贵客好……我、我是十王司的见习判官,霍霍……”
    她的尾巴隨著话语不安地甩动了一下,绿光也跟著闪烁。
    三月七好奇地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霍霍发光的尾巴:“哇……这尾巴在发光誒,好漂亮,是仙舟时兴的……时尚单品?”
    她话没说完,霍霍的尾巴猛地一颤,尾巴“呼”地一声从霍霍身上脱离,在空中凝聚成一团五官分明、还带著尖耳朵的火焰。
    “时尚单品个屁!老子是岁阳!岁阳懂吗?!”
    尾巴用粗糲的声音吼道,隨后它飘到霍霍头顶,伸出火焰构成的爪子,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霍霍的脑袋。
    “看见你这怂样老子就来气!打个招呼都跟要你命似的!头抬起来!背挺直!你是判官!判官!不是来要饭的!”
    霍霍被拍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我、我没有很怂……”
    “还顶嘴!”尾巴火苗窜高了一截。
    椒丘看著这一幕,羽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瞭然的笑意:“岁阳附体……还是如此有活力的岁阳,这位判官想必平日颇为辛苦。”
    雪衣面无表情地看了尾巴一眼,后者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火焰收敛了些,但依旧飘在霍霍头顶,一副“老子就待这儿”的架势。
    “尾巴,注意场合。”雪衣淡淡道,语气並不严厉,却让那团火焰又老实了一点。
    尾巴哼了一声,转向眾人,直接切入正题:“跟班的意思是——”
    它用火焰爪子指了指霍霍,“你们这帮人,是打算直接去看呼雷那傻大个,还是打算慢悠悠地逛过去?”
    贾昇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搓了搓手,脸上写满了“我想看热闹”:“机会难得啊……来都来了,要不还是慢悠悠逛过去吧?听说幽囚狱里关的都是『人才』,我超喜欢这里的!”
    他肩膀上的橘红色糰子也跟著抖了抖肉鰭,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椒丘看向貊泽,貊泽点了下头:“时间充裕。”
    椒丘便微笑著对雪衣道:“既如此,便有劳判官带我们沿途参观一番了。”
    霍霍闻言,悄悄鬆了口气——这意味著雪衣大人会全程陪同,她不用独自应对这些只在传闻中听过的、据说个个都能搞出大新闻的星穹列车客人们了。
    “如此,便隨吾来。”
    雪衣不再多言,转身朝著通往更下层的通道走去。霍霍连忙小步跟上,
    通道两侧的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著发出幽蓝冷光的照明石,勉强驱散黑暗。
    越往下走,寒气越重,空气也越发沉闷,混合著囚室深处传来的、偶尔几声模糊的呻吟或锁链拖曳声,令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更外侧则是密密麻麻、排列规整的独立囚室,每一间都由厚重的、刻满符文的金属柵栏与光幕封闭,隱约能看到內部的空间与囚犯模糊的身影。
    下行不久,雪衣便察觉到贾昇、三月七和星的目光总是不住地往两侧囚室里瞟,显然好奇心旺盛。
    想起景元之前的交代——“星穹列车那几位若想参观,只要不违反狱规,便由他们去,雪衣你適当介绍一二即可”,雪衣脚步微缓,平淡开口:
    “前方囚室,关押者乃工造司前匠人,痴迷於为各类器物添加『自爆功能』,声称要让使用者体验『终极的艺术,艺术就是爆炸』。
    其作品包括但不限於:自爆茶壶、自爆计生用品、自爆枕头、自爆马桶……在试图推销『自爆星槎』给天舶司时被捕。”
    雪衣继续:“右侧第三囚室,关押者曾偽装成持明龙尊,以普通自来水冒充『龙涎圣水』,骗取三百余名游客財物,后因一名游客饮用后闹肚子上前理赔,遭拒后报案而事发。”
    贾昇眼睛一亮,立刻扭头看向丹恆,张了张嘴——
    丹恆几乎在他转头的瞬间就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管你要问什么,都別问。”
    贾昇:“……唔唔!”(我还没开腔呢!)
    丹恆:“想也不行。”
    贾昇:“……”
    三月七同情地看著贾昇,又看看丹恆,小声对星说:“丹恆老师好像越来越了解贾昇了……”
    星深以为然:“毕竟有经验了。”
    雪衣又指向路过的一间囚室,里面关著个神情恍惚、不断用头撞墙的天人:“此囚,原为长乐天说书人。因痴迷编造离奇故事,竟妄言帝弓司命年轻时曾为情所困,被一持明女子拋弃,故化光矢巡猎星河以泄愤。
    被抓获后仍不悔改,辩称『歷史本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我不过是给她换了身更漂亮的衣裳』。故此因篡改歷史,污衊帝弓,动摇信仰,判监禁百载。”
    三月七嘴角抽了抽:“……这都敢编?”
    星:“流量密码算是被他玩明白了,可惜玩脱了。”
    隨著他们不断下行,雪衣的介绍也越来越“精彩”,囚犯们罪行也一个比一个离谱,脑洞一个比一个清奇。
    “此区域关押者,多为危害仙舟內部治安、或触犯联盟重律之徒。”
    她指向路过的一间囚室,里面一个身影正背对柵栏,面壁而坐。
    “如这间。囚犯曾为丹鼎司药师,痴迷改良丹方,坚信良药需以毒炼。其为验证『以毒攻毒』至理,於水源中投入十七种混合神经毒素,致三百余人出现幻视、幻听、肢体不协调等症,其本人声称此为『群体性药理实验』,旨在筛选抗毒体质,优化仙舟人口素质。”
    三月七:“……这是能隨便优化的吗?!”
    星摸著下巴:“思路清奇,就是路子有点野。后来呢?”
    雪衣:“其本人因事先服下自研『万能解毒丹』,毫髮无损。判决永久拘禁,其研发的解毒丹方经严格测试后,確有奇效,已归档入库。”
    “右侧第四间,关押者同为工造司前匠人。其罪行:研发『自动孝顺机器人』,宣称可代子女尽孝,陪聊、捶背、端茶送水。然其程序设定有误,机器人判定『尽孝』最高形式为『將父母回炉重造,优化生命形態』。曾试图將其双亲塞入熔炉,幸被邻居及时发现。”
    三月七:“哈——?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星:“孝出强大。”
    又下行了几层,罪行也越发严重,雪衣指向斜对面一间囚室:“此人原为知名食肆主厨。”
    “其罪:长期以『秘制香料』为名,在菜品中添加可致幻且成癮的违禁蕈类提取物,致使超过数百名顾客產生依赖性,並藉此抬高菜价,牟取暴利。其辩称『只为提升食客极致体验』。”
    三月七捂住嘴:“天啊……那些食客太可怜了。”
    “好傢伙!”贾昇磨了磨牙,“这是把饭店开成『快乐屋』了啊,这种不杀留著过年?!”
    雪衣淡淡开口:“自然是零姑息,零容忍,不日於刑台公开处决,以儆效尤。”
    椒丘摇著羽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以食为饵,戕害他人心智与健康,实乃大恶。曜青若遇此类,亦必严惩。”
    貊泽点头:“同意。该杀。”
    介绍间,眾人已下至中层区域。
    这里光线更为昏暗,空气也越发潮湿阴冷,岩壁上的水珠凝结成细流,沿著石缝蜿蜒而下。
    就在路过一间看起来並无特別的囚室时,断断续续、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柵栏后幽幽飘了出来: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丹恆:“!”
    他脚步瞬间顿住,青灰色的眼眸骤然收缩,周身气息瞬间冰冷了几分,几乎是本能地反手虚握,击云枪虽未现形,但重渊珠已然被他紧紧抓在掌心,泛起微光。
    囚室內部光线晦暗,只能隱约看到一个倚坐在墙角的男性身影,看轮廓似是狐人。
    霍霍一直觉得自己作为见习判官,跟著雪衣却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实在说不过去。见丹恆反应异常,便鼓起勇气,小声开口解释道:
    “那、那是一名非法改装星槎的危险分子。他私自给星槎加载了七组超载推进器,说是要体验『追上帝弓光矢的感觉』,结果试飞时控制失灵,星槎在港口上空爆炸,波及了半个港口。”
    “进来的时候,其实是个话特別多的傢伙,检討书都写了十几万字,喋喋不休说自己只是追求『极致推背感』……”
    霍霍翻看著记录,语速稍微快了点:“但是关进来一段时间后,他就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每天就坐在那里,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即使说话也是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一些不连贯的词。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因为打击太大心理出了什么问题,结果请丹鼎司的医师翻来覆去的检查了数次后,他好像是烦了,自己交代说……”
    她抬起头,表情有点微妙:“他说,只是觉得以前住他旁边的那位狱友……说话方式特別酷,特別有气势,所以在向偶像模仿学习。”
    就在这时,囚室里的狐人男子似乎为了验证霍霍的话,也或许是想在外人面前展示一下“学习成果”。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让眼神显得更“空洞”一点,然后用那种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腔调,对著柵栏外的丹恆:“你们……也来了……”
    丹恆:“……”
    他握著重渊珠的手指鬆了又紧,紧了又松,脸上紧绷和冰冷渐渐被一种极度复杂的、混合著荒谬、瞭然、以及一丝无奈的情绪取代。
    丹恆缓缓吐出一口气,移开了视线。
    “……好了,”
    他声音恢復了平静,甚至带著点认命般的淡然,“我知道他以前旁边关的是谁了。”
    霍霍终於翻到了记录:“啊,找到了,他之前旁边囚室关的是一名叫『刃』的重犯,先前在幻朧引爆星核造成大规模魔阴身爆发时趁乱越狱逃走。”
    星挑了挑眉:“这算什么?狱中追星?”
    三月七小声吐槽:“这星可不兴追啊……”
    囚室內的狐人男子缓缓抬头,看向眾人,嘴唇动了动:“……聒噪。”
    尾巴:“嘿!你还来劲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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