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罗浮,长乐天火锅店大厅內。
    火锅的蒸汽裊裊升腾,混合著牛油与香料的浓鬱气息,將整个空间染得暖意融融。
    围坐在桌边的几人抬起头,打量著这位不请自来的狐人男子。
    他一身红色的长袍,衬得肤色越发白皙,那双微微眯起的狐狸眼在火锅店泛著暖意的橙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嘴角噙著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手中羽扇轻摇。
    姿態从容得不像是来搭訕的陌生人,倒像是来赴一场早有约定的茶会。
    短暂的沉默后,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月七: 又是狐人啊……咱还记得上次来仙舟碰到的第一个狐人,是幻朧偽装的来著。这位该不会也……
    星挑眉,眼神懒洋洋地扫过椒丘的笑脸: 眯眯眼的,心都脏。老话了。
    丹恆微微頷首,青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认同: 复议。
    贾昇茫然地左右看看,最后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黑天鹅: 这谁开的队內语音?
    黑天鹅閒適地从锅里捞起一颗手打龙师丸,嘴角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粉色的忆质微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我。
    短暂的沉默后,星先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赶紧捂住嘴,肩膀抖个不停。
    抽科打諢的意念交流只在瞬息之间。
    丹恆轻轻咳嗽一声,將差点又要发表什么“高见”的贾昇按回座位,抬眼看向依旧含笑站在桌旁的椒丘,语气带著些许的疏离感:
    “这位先生,我们应当……素不相识才对。”
    椒丘闻言,笑容不变,反倒更深了些许。他微微躬身,羽扇在胸前轻点,姿態从容:
    “確实是在下贸然打扰诸位雅兴了,在此先赔个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和翻滚的锅底,语气诚恳:“稍后这桌便记在我的帐上,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诸位莫要推辞。”
    紧接著,他正式自我介绍道:“在下椒丘,乃天击將军麾下幕僚,兼隨行医师。恰巧在此处遇见诸位,便想著前来打个招呼。毕竟——”
    他目光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食材,笑意加深:“星穹列车的诸位,如今在仙舟联盟內,也算是声名远扬了。”
    “天击將军?”贾昇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椒丘几眼。
    ——这就是景元之前提过的,那位给飞霄熬製“威力惊人”醒酒汤的医师?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有机会还真得试试,看是这位椒丘大夫的醒酒汤劲大,还是姬子姐那杯能让人看见人生走马灯的咖啡更胜一筹。
    椒丘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將军他,还真是……风趣。”
    看来景元没少在背后“宣传”他的醒酒汤。
    心思活络间,贾昇已经麻利地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伸手就去拉椒丘的胳膊:
    “哎哟!原来是椒丘先生!久仰久仰!先生这话就太客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椒丘按到了桌边空位上:“相逢即是缘,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先生既然来了,不妨坐下一起吃点儿?这火锅啊,就得人多才热闹。”
    说著,贾昇顺手拿起桌边的蘸料,贴心地放到了椒丘面前。
    “来,先生別客气。”
    那碗蘸料里,翠绿的香菜碎几乎要满溢出来,椒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低头看著那碗近在咫尺、香菜堆成小山的蘸料,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就偏白的脸色,隱隱泛起一丝菜色。
    一双总是笑眯眯的狐狸眼,此刻也猛地瞪大,露出底下清澈却带著明显抗拒的眼眸。
    “呃……多谢好意。”
    椒丘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语速明显加快了些,同时不动声色地將那碗蘸料往旁边推了推,“只是在下……自幼不喜香菜之味,实在无福消受。诸位自用便好,自用便好。”
    贾昇和椒丘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短暂交锋,各自心中闪过一串弹幕般的吐槽:
    贾昇震惊: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香菜呢?香气扑鼻,清爽解腻,简直是火锅的灵魂伴侣!
    椒丘內心抽搐: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爱吃香菜呢?那股奇特的气味,分明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味觉袭击……
    椒丘看著那碗香菜嘴角抽动了一下,依旧维持著礼貌的微笑,坚定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三月七看著椒丘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探过头:“椒丘先生,您不是医师吗?杨叔他养生的时候,就算遇到不太爱吃的健康食物,也会说『营养均衡,適量摄入』然后皱著眉吃下去来著。挑食……没问题吗?”
    椒丘这才將视线从“香菜山”上移开,鬆了一口气,招手让服务员新上了一碗乾净的蘸料,並再三叮嘱“一点香菜都不要,半点影子都別见”。
    蘸料上来后,他一边用筷子尖仔细检查,確保没有一丝“绿色恐怖分子”潜入,一边摇著羽扇,慢条斯理地解释,语气带著一种医者特有的、令人信服的从容:
    “三月姑娘,此言差矣。医者亦是人,自有偏好。所谓『挑食』,实则是身体本能的智慧选择。就比如这香菜——乃邪物。
    此物,性味辛温,对於部分体质敏感、或气机不畅者而言,过量食用易引动內火,扰动心神,尤其不利於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判断的幕僚工作。”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那碗被嫌弃的香菜蘸料,补充道:“更何况,其气味独特,食后经久不散,若在下刚为將军诊完脉、写完方略,便带著一身……嗯,浓鬱气息前去议事,恐有失体统,亦会影响他人。”
    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星往嘴里塞了片裹满辣油和香菜的毛肚,嚼得嘎吱响,闻言挑眉看向椒丘,语带调侃:“哦?所以椒丘先生的意思是,您不是因为觉得它难吃,而是出於『职业素养』和『社交礼仪』才不吃的?”
    椒丘面不改色,羽扇轻摇:“星姑娘可以这么理解。”
    贾昇在旁边小声对丹恆吐槽:“你信吗?反正我保留意见。”
    丹恆:“……”
    椒丘闻言只是轻笑,动作熟练又毫无芥蒂的加入新一轮的抢菜战斗,一片裹满辣椒的毛肚放入蘸料中,隨后面不改色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甚至享受地眯起了眼。
    “汤底椒与辣椒的比例恰到好处,香辣而不燥,麻味醇厚持久,甚好,甚好。”
    星看著椒丘一边批判香菜一边酣畅吃辣的样子,挑了挑眉,吐槽道:“医师的食谱还挺叛逆。香菜是邪物,辣椒是仙品?”
    椒丘摇扇轻笑:“星姑娘此言差矣。医食同源,適口者珍。於我而言,辣椒通络活血,香菜……扰我清静。各取所需罢了。
    人生苦短,当食尽兴。对了,方才看诸位吃得热闹,我也来凑个趣——火锅嘛,就是要抢著吃才香。”
    说著,他筷子如飞,从星即將夹起的肥牛卷旁掠过,稳稳夹走,动作行云流水,还不忘对星眨眨眼:“承让。”
    星:“……”
    她看了看椒丘那副“你能拿我怎样”的笑脸,嘴角抽了抽,隨即眼神一凛,开启了“食物保卫战”模式。
    一时间,桌上筷子翻飞,战况激烈。
    丹恆淡定地继续从菌汤锅里捞菜,偶尔瞥一眼红汤区的“战场”,摇摇头。
    黑天鹅也加入了战局,虽然动作依旧优雅,但速度丝毫不慢。
    三月七左看看右看看,抄起筷子:“你们慢点!给我留点!”
    这顿火锅吃得比预想中更久,也更热闹。
    椒丘虽然自称是“贸然打扰”,但言谈风趣,见识广博,从仙舟各地饮食差异,聊到曜青与罗浮风土人情的不同,又偶尔穿插些行医途中遇到的趣事,倒也让人生不出反感。
    饭后,三月七履行承诺,抢在椒丘之前结了帐——用她的话说,“说好了我请客的!”
    椒丘见状,也不坚持,羽扇轻摇:“既然如此,不如由在下做东,请诸位喝杯清茶,解解腻,也算是……礼尚往来?”
    眾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拒绝。
    ……
    长乐天另一侧,一处闹中取静的茶楼雅间。
    窗外是潺潺的人工溪流与摇曳的翠竹,室內燃著淡淡的檀香,与方才火锅店里的喧囂辛辣截然不同。
    几杯清茶下肚,口中顿时清爽不少。
    贾昇放下茶杯,看向对面悠然摇扇的椒丘:“椒丘先生,方才店里人多,不便深谈。如今雅间清静,有什么事,总该说了吧?”
    三月七正捧著茶杯小口啜饮,闻言一愣,抬起头:“?不是续摊喝茶解腻的吗?”
    星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三月七瞪向星,压低声音:“你刚刚又在心里说我傻啦吧唧的是吧?”
    星一脸坦然,点了点头:“嗯,看样还不算太傻。”
    三月七:“……星!!!我要跟你决斗!”
    她作势要扑过去,被丹恆用眼神制止了。
    椒丘看著这一幕,轻笑出声,手中羽扇摇了摇:“列车组诸位情谊深厚,互动有趣,著实让人羡慕。”
    他先是称讚了一句,隨即笑容微敛,多了几分坦诚,“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贸然接触,確实有事相求。”
    说著,椒丘的目光转向丹恆,隨即落在丹恆视线中被屏风阴影笼罩的角落,语气平静:“貊泽,別躲了,早被发现了,出来吧。”
    隨著他话音落下,阴影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頎长瘦削的身影如同从黑暗中析出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包厢角落。
    来人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深色长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眸光淡而锐利,没什么情绪。
    他就那么站著,不说话,也不动,目光平静地扫过桌边眾人,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等待指令。
    三月七被这“大变活人”惊得往后缩了缩,小声嘀咕:“哇……还真有人啊……”
    贾昇摸了摸下巴,视线在椒丘和貊泽之间来回扫了扫:“一个笑眯眯摇扇子的医师,一个冷著脸杵在阴影里的刺客……你们曜青的公务人员,画风还挺多元。”
    丹恆神色未变,只是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瞭然——他先前感知到的、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应该就是这人了。
    椒丘仿佛没听见贾昇的吐槽,依旧摇著羽扇,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让诸位见笑了。貊泽他……性子比较静,也不爱说话。平时执行任务习惯了,总爱待在暗处。”
    貊泽:“……”
    他终於动了动,目光转向椒丘,声音低沉平直,没什么起伏:“你叫我出来。”
    言下之意:不是我要出来,是你叫我出来的。別给我加戏。
    椒丘笑容不变:“是是是,我的错。但既然都已被丹恆先生察觉,藏著也无甚趣味,不如光明正大些,也好说话。”
    貊泽没再回应,只是重新將视线投向丹恆,微微頷首:“从火锅店开始,我换了七个地方,你瞥了我七次。警惕性很高,不愧是星穹列车的护卫。”
    丹恆:“……”
    椒丘揉了揉眉心:“貊泽,有些话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貊泽:“……实话实说。另外,你衣袖上沾了一点红油渍,在左袖口下方三厘米处,建议儘快清洗,时间长了会留下痕跡。”
    椒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果然有一点不起眼的油渍。他嘆了口气。
    三月七眨了眨眼,小声对星说:“这位小哥……说话好直接啊。”
    星点头:“看出来了,情商和身高成反比。”
    三月七:“星,你说他俩……平时怎么交流啊?一个话那么多,一个话那么少,能聊到一块儿去吗?”
    星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地分析:“我猜,可能是椒丘先生说十句,他回一个『嗯』』。”
    三月七:“那要是意见不一致呢?”
    星:“那可能就是『你错了』,或者『不行』。”
    三月七:“……感觉好累哦。”
    貊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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