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 别冲动。他是在激你。”
    顾砚白努了?努嘴, 笑了?。
    “还是十号聪明。五号, 得亏他是你的室友, 要?不?是他, 你早死了?不?知成千上万遍了?。”
    十号闻言抬起头, 直直望了?过来。
    十号的目光平静无波,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砚白,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畏惧,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顾砚白脸上那抹惯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在十号这无声的注视下,几不?可察地微微僵了?一瞬。
    他感觉到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舔舐过脊柱, 一种微妙的、被看?穿的不?适感悄然升起。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原本慵懒倚靠的身体,与十号对视着。
    走廊里一时间只剩下五号粗重的喘息声。
    十号的目光穿透顾砚白,看?向被顾砚白挡在身后的任九身上。
    他的目光在任九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缓缓下移,扫过任九微微绷紧的手?指,最后又重新落回他的眼睛。
    整个过程缓慢却?极具压迫感。
    他没有再给?两人任何回应,只是收紧手?臂,将仍在挣扎的五号更用力地向后拖去,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对五号说,“回去。”
    “凭什?么!”五号仍想挣扎,但无奈他的力气显然不?如十号大,因此?在恶狠狠地瞪了?顾砚白和门缝后的任九一眼后,被十号半强制地拖回了?房间。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
    顾砚白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转过身,警告任九道,“刚才的是五号和十号。他们两个是咱们院内知名的双子星。之所以被称为双子星,是因为他们两个长得很?像。尽管,他们之间并无任何的血缘关系,而且性格更是大相径庭。”
    “五号性格乖张,在院内风评极差。他很?喜欢在引诱新人违反院规后再向院长告状,原本的九号就是因此?,被施以惩罚的。他刚才很?明显是想在你身上故技重施。”
    “十号呢?他看?起来对你好像心?怀敌意?”
    顾砚白笑了?笑,点了?点头夸赞道,“是的,你很?敏锐。我们在孤儿院里,是死对头的关系。”
    “按照序号不?难看?出,他比我来孤儿院的时间更早。但是,无论?是竞赛还是格斗,他却?样样都不?如我。所以,渐渐的,他便将我当作他在孤儿院的劲敌,处处与我争锋相对。说真的,我其?实没把他放在心?上。但是一直有一个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与我处处比较,久而久之我也觉得很?烦很?困扰。”
    顾砚白耸了?耸肩。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并不?喜欢这对双子星吗?”
    “是,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在这所孤儿院里,你有朋友吗?我是说,你真正认可,并且也被人真正认可的那种?”
    顾砚白的眼眸闪了?闪,有那么一瞬间,那抹总是眉眼含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暗的凉意。
    “没有。”
    他很?干脆利落地给?出了?这个回答。
    随后,再次微笑起来,拍了?拍任九的肩膀,“快到饭点了?,我带你下去吃饭。”
    “哦,好。”
    两人穿梭在三层的楼道,经过刚才的插曲,楼道内此?刻安安静静,所有木门统统房门紧闭。
    两人边走,顾砚白边给?任九解释道。
    “三层的住客不?多,只有九号以上,才能资格待在三层。因此?,现在三层的住客总共不?会超过十位。”
    “那其?他人呢?都被分配在第一、第二层了??”
    想起昨天傍晚跟在顾宏济身后上楼时听到的奇怪叫声,任九就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现在急于向顾砚白确认,那些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看?来,你已经与他们简单打过照面了?。也是,不?穿过一二层,又要?如何通往三层呢?”
    顾砚白似乎话里有话,但是任九显然听不?明白。
    “等会儿下楼时可要?跟紧了?。餐厅不?在住宿楼,而在招待楼。所以,我们要?先下楼,再穿过两条走廊。还记得你刚来孤儿院时见到的那栋白色小洋楼吗?”
    “记得。我还记得那栋楼内的墙壁上到处都是画作。院长很喜欢画?”
    顾砚白笑了?笑,说道,“不?,那些都是我的作品。用于拍卖。所以才会被挂在哪里。等会儿穿过前厅时,你可以看?看?,画作的数量和你昨天见到时,是否有改变。”
    原来顾砚白的特长是画画。
    画作便是顾砚白的价值。
    那自己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呢?
    任九对这所孤儿院感到越来越好奇了?。
    下到第二层,奇特的异香再次充斥了?任九的鼻腔。
    任九说不?好那究竟是一股怎样的味道,比花香还要?浓烈,比劣质香水还要?甜腻刺鼻。
    并且闻久了?,还会感到头晕眼花,呼吸困难。
    任九连忙伸手?捂住口鼻。
    顾砚白却?没有说什?么,他仿佛没有闻到如此?刺鼻难闻的气味,也没有听到耳畔越来越响的少女哭泣声。
    就这样,两人来到了?一层。
    不?同于二层的安静,一层的铁门被接连打开了?好几扇。
    见状,顾砚白顿时眉头紧皱。
    “他们被放出来了?,要?小心?。”
    “什?么?”
    还不?等顾砚白的话说完,几个原本在走廊里漫无目的晃荡的孩子猛地转过头,视线齐刷刷地钉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那些眼神浑浊、呆滞,却?又在看?清顾砚白的瞬间,迸发?出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深刻恨意的光。
    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到任九——
    这个陌生的、穿着干净衣服,背后绣有独属于三层的特殊编号9的新面孔时,那种恨意里又掺杂了?毫不?掩饰的嫉妒和贪婪。
    “看?呐!是十一号那个贱人养的!”
    “他后面跟着的是谁?新来的肥羊?”
    “九号!他是新来的九号!三层的!”
    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泼洒过来,带着一种与他们年纪极不?相符的恶毒。
    几个块头大些的男孩互相使了?个眼色,慢慢围拢过来,堵住了?他们通往门口的路。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裸露的皮肤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淤青和结痂的伤口,眼神像是饿久了?的野狗。
    “十一号,滚开!我们只要?他身上的衣服!”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孩啐了?一口,死死盯着任九,仿佛他是一件待宰的货物。
    顾砚白脚步未停,甚至速度都没有减慢,只是将任九更紧地护在身侧,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冷得像冰。
    “想再被关进?水房里泡三天,就尽管动手?。”
    “水房”两个字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让那两个围过来的男孩动作一僵,脸上闪过清晰的恐惧。
    但在他们的目光落在任九胸前的刺绣胸章上时,贪婪最终压过了?恐惧。
    “少吓唬人了?,嬷嬷们现在不?在!”
    疤脸男孩吼了?一声,猛地就朝任九扑了?过来,干瘦肮脏的手?目标准确地抓向他的胸口处。
    任九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格挡,但是顾砚白的动作更快!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只是精准地一抬脚,鞋底狠狠踹在疤脸男孩的胸口!
    力道之大,让那男孩惨叫一声,向后踉跄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还有谁想试试?”
    顾砚白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其?余几人,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少年的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剩下的几个孩子被他的眼神和干脆利落的出手?震慑住了?,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但是盯着任九衣服的目光依旧充满不?甘。
    “走。”顾砚白拉住任九的手?腕,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那些孩子迫于他的气势,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
    直到走出宿舍楼,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任九才感觉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们……经常这样?”任九的声音有些发?干。
    “弱肉强食,在这里是常态。”
    顾砚白松开他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语调,但眼神依旧有些冷,“一楼住的,大多是已经‘放弃’或者被‘淘汰’的,他们常年处于竞争中。衣服、食物,一切能抢到的东西,都是他们生存的资源。以后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尤其?是在他们被允许放风的时候。”
    “任九,你身上的衣服,不?仅仅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你身后的数字编号,以及你胸前的刺绣徽章,这些都是你作为三层居民身份的象征。一旦丢失或者被人抢走,等待你的,就是身份的降级。沦落到和他们一样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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