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了闹市,远离了喧嚣,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四周只剩车轮碾过石板的轻微声响,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那支镶红宝石的鸾鸟金簪,你分明喜欢。”程慎之无意识捻着袖口花纹,忽然开口,“为何不让我继续加价?”
    宁鸾默了一瞬,偏头望向车窗外晃动的帘隙,“价抬得太高,反而失了本来的意味。”
    车帘晃动,漏进街坊悬挂的朦胧光亮。不知怎的,宁鸾竟想起那日在镇南王府门外惊鸿一瞥,纱轿被风吹得扬起,异族美人立于轿前,清丽出尘。
    而程慎之立在一旁,眉目间若有若无的温柔,刺得她眼底发酸。
    精心订制的小轿,专人挑选的服饰……若只为报恩,又何必如此张扬?
    更何况,册封镇南王后,圣上所赐的金银,足以在京州另置宅院,安置十个白挽也绰绰有余。又何必非要将人接入府中,朝夕相对?
    终究,是因为在意吧。
    正因放在心上,才要如此高调地迎她回来。正因放在心上,才会对她的去留这般费心。
    宁鸾自知钻了牛角尖,毕竟望春楼的基业尚可凭她一己之力挣来,沙场上的瞬息万变、刀枪无眼,却只能听天由命。
    白挽父女的救命之恩重于泰山,便是如何高调迎接也不为过。
    程慎之能活着,已让她觉得如释重负。可真当这人就在眼前,她又不敢将真心轻易捧出,随意任人肆意践踏。
    白挽,白挽……?
    他们两人之间,何止相隔一个白挽。
    他们的姻缘,本就是皇权臣子之间的博弈。
    待他日,程慎之不再需要朝中支持,她也对丞相府大仇得报,两人再无束缚,这段婚姻也自然该迎来终结之时。
    到那时,不管白挽是入主正院,还是另起府邸,都与她宁鸾再无干系。
    宁鸾控制不住地翻滚思绪,只有想到望春楼能让她安心几分。
    “这个,送你。”
    程慎之丝毫未察觉她心中的波涛汹涌。他犹豫再三,终是从怀中掏出一只温润的锦盒。蜀锦盒面上绣着金鸾朝凤的图案,在微光下折射出独有的光辉,华美异常。
    “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他动作带着几分迟疑,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才那方锦盒缓缓托至宁鸾面前。
    第22章 早有蜻蜓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错漏了节……
    “现在, 可以打开吗?”
    宁鸾轻抚盒面上起伏的金鸾纹路,忽然仰起脸来望向程慎之。
    马车窗帷被夜风撩起,月色如水, 为她白瓷般的肌肤染上银辉, 眼底更似有水光流转, 格外动人。
    程慎之端坐如松, 紧握的手心里却浸出细密的潮意。
    “自然可以。”他嗓音沉稳, 却忽然握拳抵住唇角,目光微偏, 轻咳两声道:“它早该属于你。”
    宁鸾闻言打开锦盒,盒内静静躺着枚精致的金钗。
    钗身以极细的金丝盘绕出繁复的藤蔓纹样, 钗首一对蜻蜓亭亭玉立,颤巍巍栖于半开的芍药之上,振翅欲飞。双翼以青色点翠为底,金丝做骨勾勒脉络, 纤细如发。
    而更妙的是那两对复眼, 分别以珊瑚和翡翠镶嵌点缀, 即便在这昏暗车厢内, 也依旧熠熠生辉。
    宁鸾伸出手抚过蜻蜓颤动的翅尖,忽闻身侧传来衣料的摩挲声。
    她转头一看, 却见程慎之一脸正色,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似乎空寂无人的街坊中正在举行盛大的演出, 让他瞧得移不开眼。
    只是那不住摩挲的指尖, 悄无声息地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
    宁鸾莞尔一笑,以她多年经营望春楼的眼光,怎会看不出这枚金钗的价值连城。比起今晚拍卖会上那枚金簪, 手中这支蜻蜓钗的精巧程度,只怕是还更胜一筹。
    程慎之正襟危坐,顺着窗外透入的微光,悄悄留意着宁鸾的神情。见她眉眼含笑,他心底暗自松下一口气,低声解释道:
    “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只是……不知是否来得太晚。”
    程慎之话音未落,便垂下眼盯住自己衣角。满是薄汗的指节微松,不过须臾,又无声地紧握起来。
    他垂首等待良久,却并未听到身旁人的回音。正当他以为,车厢内的寂静会持续到镇南王府门前时,忽觉一阵温热的呼吸悄然凑近。
    程慎之猛一抬头,却不想正好迎上宁鸾倾身靠来的面容。
    咫尺之间,两人几乎擦上鼻尖。
    他下意识看向宁鸾的双眼,微弱月光映照下,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酝酿开潋滟的水光。
    “是蜻蜓啊……”宁鸾话语中带着笑。
    程慎之红了耳垂,下意识向车厢后靠去,后背绷着贴紧着车壁,在后腰带出利落的弧度。
    一身武艺在这狭窄的车厢内,竟不知该如何施展。
    习武之人本就应沉稳如松,此刻他却被宁鸾的三言两语搅得方寸大乱,再顾不得其他。
    “噗。”
    宁鸾掩唇轻笑出声,恍然间又有了几分昔日顽皮的影子。见唬住程慎之的目的达到,宁鸾便端正地坐了回去。她抬手高举锦盒,借着月光细细端详盒中精致的发钗。
    在马车的细微晃动中,金钗通体流淌着细腻的纹路,恍然间,仿佛融化了两人停滞的时光。
    “啪。”宁鸾忽地合上锦盒,贴着心口揣入怀中。
    “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尾音微微上扬,确实带着难掩的轻松愉悦。
    程慎之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紧绷的背脊彻底放松,心中那块大石也沉稳落地。
    一时间,车厢里又是一片寂静,却有什么与方才不同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依旧格外清晰,带着节奏忽近忽远,每一声都叩在两人心上。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错漏了节拍。
    ……
    白挽独坐在镇南王府前院的石凳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粗糙的石面,心中焦躁不安。
    在府中,这个角落向来无人问津。
    夏季里炎热焦躁,冬日里冷风穿堂,连最低等的洒扫下人都不愿轻易踏足留恋。
    可白挽偏偏钟情此处。
    原因无他,从这里望去,可以清楚看到府外走过的每一道身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程慎之回府的车架。
    “哎。”白挽以手作扇,抬头望天。
    念及程慎之,白挽对周遭闷热浑然不觉。她胸口燃烧的烈火仿佛要冲破衣襟,连带着血液都沸腾起来,催促她将那些盘旋已久的疯狂念头依次付诸现实。
    那日与慕达莎分开后,白挽便迫不及待地赶往坊市。她穿行于各色商铺中,将那香膏所需材料一一搜罗齐全。为保万无一失,她甚至咬牙挤出银钱,将每样材料都多备了两份。
    趁着白日里府中无人,白挽关紧门窗,翻出个琉璃瓶,按照慕达莎所授之法开始调配。
    “龙骨草……石雕花。”她颤抖着手将最后一味药草碾碎,投入瓶中。
    只见瓶内颜色迅速变换,由黄变成一种诡异的橙红,又化作浅淡的紫。随着颜色流转变换,瓶底不断翻腾起绵密的泡沫。
    白挽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那浮起的白色泡沫,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在瓶中疯狂挣扎呐喊。
    不过多时,瓶中草药平稳下来,融合成浓稠的乳白色,在摇动间泛起诡异的波纹。
    小心将琉璃瓶密封妥当,白挽的目光穿过窗扇的缝隙,直直落到落向庭院中那个正埋头扫落叶的粗使丫鬟身上。
    “总得先有人试试吧……?”白挽喃喃自语。
    那丫头不仅长相憨厚,做起事来更是粗手笨脚,调来侧殿没两日,就已摔碎了两只茶盏,惹得白挽好一阵头疼。
    如今,她倒成了最合适的试验品。
    没等那丫头抬起头来,白挽便拿着琉璃瓶,将窗缝推开了些,扬声唤道:“小红,你过来!”
    “哎!白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那丫头提着扫帚,三步并作两步跑近,手背一抹额上的汗珠,脸蛋都蹭上了细灰。
    白挽隔着窗户看她,脑中飞快回忆着慕达莎当时的动作。
    “小红。”她柔声唤道。
    趁小红茫然抬头,与她视线相对的刹那。白挽借着窗户的掩映,悄悄拨开了瓶盖。一缕异香悄然飘散,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随着时间滴答过去,小红的动作逐渐僵硬,眼神涣散,手中扫帚“啪嗒”一声跌落在地。
    白挽见她双眼空洞得像是去了魂儿,对掉落的扫帚也浑然不觉,脸上抑制不住地浮起一抹喜色。
    她狠狠咬住下唇,强压住翻涌的心绪,压低声音对小红命令道:“去,去把正殿桌上摆着的山水青花瓷瓶摔碎。”
    看着小红僵硬离去的身影,白挽死死扣住窗台,她全力抑制住狂笑的喜悦,双目中尽是近乎疯癫的血色。她抬手紧捂住双唇,强迫沸腾的心绪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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