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產力
    “介白!不能犹豫了,敢穿州过府来大名府闹事,这些已经不是一般的百姓了,必须要出重拳!我带著天雄军杀出去,不出三天,定能杀散这一伙刁民!先杀,唯有临之以威,才能震慑霄小,让以后不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府衙內,王拱辰亲自找了上来,却是居然还身穿鎧甲,手上拿著一把大刀,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挺大的岁数了,也不怕闪了腰。
    “不行,我不同意,他们都是我大宋的百姓,出动天雄军?太守,天雄军在咱们宋初的时候,曾是咱天下第一精锐,能够威得辽国不敢妄动的铁血雄师,你要用他们去对付一群连正经武器都没有的大宋普通百姓?这是耻辱!是天雄军的耻辱,是禁军的耻辱,是我大宋的耻辱!”
    “那你待怎的?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要硬撑么?若是等河北全境糜烂,那就什么都晚了。”
    “吾乃钦差,尤其是有监军之权,我说了,不准派兵强行镇压!”
    “你——.你—.你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好好好,你要当仁德之官是吧,好,那我將大名府交给你了!我看看这大名府交到你的手上,河北交到你的手里,到时候出了差错,你要如何跟官家交代!哼!”
    说罢,这王拱辰一甩手,拂袖而去,一副被气的不轻的样子。
    “介白,王府君毕竟是三朝老臣,河北封疆的大吏,又这么大岁数了,咱们毕竟是晚辈,甚至接近他的孙辈了,这般不敬,万一他再气出点什么毛病出来,又当如何是好?”
    身后,沈括好心地善意提醒道。
    “放心吧,这老头刚是装的,巴不得我真的放任不管呢,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给朝廷写奏疏来撇清自己的关係,有我拦著,不论这些流民怎么闹,又闹成什么样,跟他就没有关係了,而且可以堂而皇之的將这口锅扣在新政的头上。”
    “就算我同意他出兵,他一个保守派,我真敢让他带么?会不会故意大开杀戒激起民愤?会不会故意將这些反贼往磁州去赶?
    我虽说命令军队换地驻防,打算想真定府和定州路的河北禁军都给移到磁州邢州等地,可实际操作起来,又哪会有这么快呢?”
    “新法颁行不畅,如今这河北之地,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火油桶,有点火星说炸就炸,隨时可能会糜烂千里,一发不可收拾,鬼知道公司的那些股东之中,有多少人心怀二心呢?”
    沈括:“哎~,国事艰难啊,你那奏疏,官家还特意给群臣看过,呵呵,你对官家和王相公,也是真不客气,王相的面上,也是不太好看,你就不怕和他——
    “我这是公者无私,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就像你说的,我对官家都不怎么敬畏,又更何况他王安石呢?他的政策有问题,难道还不让说么?他若是大度能容,我依然可以半师之礼与他相待。”
    “他要是小肚鸡肠,因此记恨於我,那也由他,我王小仙绝不结党,更不营私。”
    沈括点头:“官家也是真急了,如今看来,王相的变法,弊端实是不小,这新法之事,还是得靠你啊。”
    王小仙却是苦笑:“我倒是有些庆幸官家没真让我主做此事,这新法,我做,也未必就能比他做得更好,到时候我也挨骂,说到底新政啊,本来就是摸著石头过河,不,甚至是连石头都没得摸。”
    “谁来做,都是一样的,一定有事是想不周全的,一定有事是想错了的,不做才能不错,做了就一定会有错,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变法,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更不必说,还有那么多人等著看你失败,巴不得让你失败,乃至於存心使坏让你失败了。”
    就比如他现在碰上的这么个烂事儿,他就觉得这里面不可能没有人引导,富弼在这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自是不必说。
    可这背后当真没有韩琦的意思么?王拱辰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就算是没有其他动作,他毕竟在这当了这么多年的北京留守,若是一心想坏王小仙的事的话谁徵调他有没有什么阴私手段?
    这一趟河北之行,行得他也是心力交的,只觉得诸事繁杂,愁困难解,无时无刻这肩上都有千钧的担子压著,压得他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在瀛洲时他毕竟只是副使,他肆意妄为也有唐介给他兜底,而且瀛洲的局面虽然危急却也简单直接,他往辽国走了一圈,无外乎也就是豁出性命不怕死罢了,这对他来说又叫什么事儿呢?
    如今到了大名府,这王拱辰虽然没有像李肃之那样为难他,可王小仙却也明知道这人是保守派中的保守派。
    反对王安石的保守派,包括司马光文彦博在內王小仙都可以默认为他们是政见不合,包括韩琦,他相信这位老相公也一定是有公心的。
    但王拱辰是一个弹劾范仲淹的保守派,这在王小仙眼里几乎就和反动派差不多了,这种人不是蠢就是坏。
    也因此这王拱辰在两个月里故意什么事也不做,不拦著他做任何事,王小仙也明知道他是在等自己把事情做砸了之后发难,也绝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
    扛著红旗反红旗的人远比纯粹的反贼更气人,也更可怕。
    正因如此,也算是两人之间的默契,王小仙这段时间里几乎是挑了大名府的大梁的,而王拱辰则是一直隱藏在幕后,只负责作秀,做招牌,故弄玄虚装神秘之类的。
    这让王小仙在这两个月里的压力大得出奇,以至於最近更是一连好几天都会失眠焦虑,有时候心臟回突然蹦蹦跳个不停。
    像什么深呼吸啊,八段锦啊,种种调解心理健康缓解焦虑的手段都试过了,却也都没什么用。
    实在他也是头一次真正做这种全面的事业,这就不是拼命,不怕死就能解决的事儿,他本人不怕死,但他所制定的政策,一丝一毫的差错,落在底层百姓的头上都不知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所谓的硃笔重干钧,就是如此了。
    沈括:“王府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面对百姓造反,一位安抚终不是解决的办法,毕竟是几万人的规模,咱们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自然不会,我已经命林憧他们带著些吃食过去了,他们肯吃,林憧可以保他们到大名府之前无事,也至少不会饿死,最关键的是让他们不要再去劫掠別人,別真的做了贼。
    说是反贼,可到底什么是反贼呢?哎”,也算是咱们大宋特色造反吧,我看得出来,他们无外乎是在求一个招安而已。”
    “存中兄,你也觉得咱们大宋待百姓太好,需要多杀一些么?倘若当真要多杀一些,我大宋是否真的会重现汉唐盛世一样的景象呢?”
    “此荒谬大误矣!我朝诸公,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么?”
    “有啊,这人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韩琦韩相公不就说过,『乱民如痛疽,不刘尽则溃体”这样的话么?朝中,难道不是从这云集么?汉唐的时候,对待反贼难道不都是如此作为的么?像我大宋一样,会体谅反贼的苦衷,会儘可能的给反贼找工作,实在没招了也会充入厢军禁军的,才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吧?”
    “如今,这造反都造出我大宋特色来了,老百姓只要是活不下去,就会造反,造反了隨便杀一杀,意思一下就招安,招安后由地方主官儘可能的负责给他们安排工作或是公田,实在安排不了的,就往禁军或者厢军里塞,这不都造反造出標准流程来了么?”
    “若非如此,我大宋哪来的一百一十万人的军队啊,这数字实在是太荒谬了,若非是这一百一十万的军队,我大宋的国事,又怎会如此艰难呢?”
    沈括闻言皱眉:“这般说,就好像乱民进了军中都能活似的,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造反招安,禁军是个怎样的军餉?若是禁军都进不去只能进厢军呢?吃得饱饭么?”
    “若是发去了西军,饱饭倒是有了,却是全都要充入敢死营的,一场硬仗下来,这敢死营中能活下来几个?这又不真是什么找差事的终南捷径,不是当真活不下去了,谁会主动走这条先造反,后招安的路子?”
    “就说眼下这些人吧,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乱贼,真要是乱贼,能直奔著咱们大名府来么?几万热的队伍,若是烧杀抢掠,去哪不行,何必来这重兵把守的大名府呢?”
    奔著大名府来,分明就是来找工作的,毕竟招安投军,一般也都是要就近安置的,大名府相比其他地方也会更富裕一些,因为最近在搞股份制改革的原因,也確实是有一些活儿干。
    说到底就算是当兵,军餉之外有没有足够的私活儿干,差距也是天差地別的,瀛洲那边的禁军日子过的不就远不如大名府么。
    “是啊~”王小仙也感慨道:“如果不是吃不饱饭,日子过不下去,谁会造反呢?在我大宋,招安从军又不是什么好去处,王拱辰的意思是带兵出去杀一批再对他们进行招安,是为了震,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如果不多杀一点,今日汝州灾民来大名府闹事,明日说不定相州的也要闹,这就没完没了了。”
    “可是说到底,汝州並不是此次地震的受灾区域,便是发洪水,也冲不到汝州去,所以这地方爆发民轮,只能是因为新法之故了,这就不是什么天灾,而是纯纯的人祸了,既然是新法杀人,又怎么能说和我没有关係呢?让我去杀人强行镇压,我自己心里这一关,是过不去的。”
    “变法必有阵痛,这个理由咱们是早就做好的,大宋局势艰难若此,不能因为变法阵痛,就裹足不前,可同样的,也不能因为这所谓的阵痛二字,就对民间疾苦视作理所应当,连基本的愧疚都没有,有了民乱就暴力镇压吧?”
    “说一句必要的阵痛来麻醉自己,若是就能对咱们自己造下的罪孽不管不顾,我又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一身官服,岂不是禽兽不如了么?”
    “要说这解决,挽救,弥补之法,其实说道根上也不过是就业二字而已,在我大宋,亦或者是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朝代,所谓的民乱,其实都源於就业二字,老百姓想要造反之后被招安,也是为了当兵吃粮。”
    “其实一般情况下朝廷招安了反贼,一般也是能安排人去种地先种地,没地种了去安排人去做工,实在是种地做工都没位置了才会往军队中去安排,所以救过救民,首要的,就是这就业二字上。”
    “国家之根本,在於创造就业岗位,朝廷创办这股份公司,相比於什么利润,什么股价,若是能够创造足够的就业岗位,那才是真正的利国利民,才是真正的国之大政。”
    “存中兄,此事,还要多多靠你啊,咱们现在手上做的这些,才是真正的国之根本大事,技术,推动进步,进步,推动就业啊,若不是存中兄你,真不知这所谓的新法新政,要如何推进下去了。”
    沈括:“介白兄捧我了”说著,拿出一张图纸出来,道:“这铁路之法,真可谓是天马行空,闻所未闻,到底还是介白兄的想法厉害,我其实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不过介白兄,修了这铁路,当真可以如你所说,拉动这么多的就业么?”
    “这是自然,一定能的,有了铁路,河北这一盘棋就算是活了,就算治不了本,至少也治得了標。”
    说著,沈括还回过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设计图纸他和王小仙正在研究的,就是铁路,只是没有火车而已。
    而是类似於让子弹飞里面的那一种,用马拉著的火车。
    铁路运输么,也不一定就非得用火车不是?
    “邢州綦村铁矿,东西挖出来之后至滏阳河码头足有六十里,而且是道路崎嶇,到了雨季甚至还要停运半年,磁州,相州的铁矿,煤矿,大概也都相差不多,这些大宋的矿藏,距离沿河口岸最少的磁州观台煤窑至漳河码头也有十几里,多的足有百十里。”
    “更不必说,咱们大宋其实还有很多的煤铁之矿,只是因为距离河运码头太远,以至於根本无法开发的了,咱们大宋冶铁业有个铁律,叫做『百里归零”,意思是说不管什么矿藏,如果距离漕运的距离超过一百里,这矿就没有开採的意义。”
    “决定我大宋到底能產多少煤,多少铁的,根本就不是矿脉本身质量,也不是这矿脉挖掘的能力,反而正是这区区不足百里,从矿脉到码头的距离,这才是我大宋煤铁成本的关键。”
    “我听说,东京现在已经有积蓄了几千斤的沥青,根本卖不出去,似乎也没什么相关的用途,甚至已经有人提议把多余的沥青给扔了。”
    “既然如此,莫不如用来修这铁路,冶铁中加入煤油,经炒铁炒制,直接用铁水浇筑成型来製作铁轨,用桐油浸泡方木来製作枕木,中间辅以碎石,或者碎瓷,黏土之物,则铁路可成,载重千斤,不成问题。”
    “车辆可以用木头製作,地盘用铁来增加承重,通过滚珠轴承来设计车轮,车轮铸铁,带卡槽卡进这铁轨之中,如此,无论天气路况,只要有人力畜力,便是再多的铁矿煤矿,区区百里之路,运输起来也都不会太难,大大的节省运力。”
    “如此,则这几个矿藏必然也可以得到更大规模的开採,甚至许多距离漕运码头超过一百里的铁矿煤矿也可以进一步的得到开发。”
    “进而如此一来,这煤、铁的价格,一定会进一步的大打下来,而有了大量的煤和铁,各行各业都用得起的煤和铁,必然会导致百业更加兴旺,民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惊喜,发明出什么玩意来。”
    “这,就是进步啊,是由科技,所推动的进步啊!我知道这次新政,確实是弄出来不少的流民,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虽然,他们现在没有了地种,但他们可以去修铁路啊,铁路修好之后,我们可以扩大煤铁矿的挖掘,让他们去当矿工啊!”
    当然,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王小仙这个牛拉铁路的构想完全来自於电影让子弹飞,但其实即便是现在有了沥青和相对价格低廉的铸铁,要把铁路落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光是一个轴承,王小仙就完全搞不定。
    好在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封奏疏就把沈括这个大科学家给摇来了,顺便还让他带来一百多,这个时代最顶级的铁匠,木匠,各种匠。
    王小仙负责想,沈括负责把他的想法落地,两个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沈括,就是王小仙的底气。
    有了这铁轨铁路,对他来说这河北如此为难的僵局,至少是解了一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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