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雪君紧张地咬紧了唇,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刀口离她极近,就在下巴处贴著,往前就能割破她的脖子。
    乔雪君咽了咽口水,抬眼朝著前面的人望去。
    来人比她高了两个头,像一座山直接挡住了月光,压迫感极强。
    乔雪君在女生中个子並不矮,她有172,眼前这个人至少190还要往上。
    系统的声音这个时候才传来,有些为难:“宿主,我之前解释过……我的监控只是画面显示。如果没有检测到人出现在画面中,就无法预警。”
    乔雪君:他那么大个人,没画面?
    系统:“我也不知道……我推测可能是他身上有什么隱匿设备,或者是附近的磁场影响了我的运行……”
    乔雪君:“……”
    什么草台班子出的草包系统,干啥啥不行,消耗粮食第一名。
    系统內疚:“对不起,宿主。”
    適应了一会儿,乔雪君才逆著月光看清,眼前的男人似乎是个当兵的,利落平头,背著一把长枪,身上穿著一件迷彩色作战服,身上掛著一件电视中常见的作战背心,这么近的距离,乔雪君眼尖地看到了里面装著的黑色弹夹。
    他手上带著黑色的作战手套,正握著匕首抵在她的喉间。
    冷静,要冷静,勇敢,要勇敢。
    乔雪君又在心里劝自己,劝完后,她才勉强镇定地观察起眼前的人。
    男人一双眼睛黝黑深邃,下頜深处有一道短疤,他微微低头,那个角度几乎是俯视地看著她,看了一眼她手上拖著的那个装著地膜的编织袋,微扬著唇,似笑非笑。
    对方一身装备,还带枪。
    但自己身上只有一把弹弓,还在小皮革袋子里装著。瑞士军刀在兜里,但是……
    在评估了自己拿刀和对面这个一米九的大汉插刀,谁的速度可能更快后,乔雪君迅速认清了形式,没可能打得过的。
    父母早亡,孤女出身,最是识时务,能伸能屈。
    乔雪君想到了刚刚他问了那句话,几乎是示弱地解释道:“这位长官,我给钱了。”
    她小心保持姿势,和那反射著寒凉月光的刀刃保持距离,伸手指了指屋子里,声音儘量清晰,让自己看起来无辜:“600块,一分不少。”
    “哦?”男人挑了挑眉,撤开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剑,朝著屋子里面走去。
    这么轻易就走开了?
    乔雪君迅速在脑海中调出了系统地图,打算在他转身之前离开,选一条狭窄小道,不容易被追击的那种,迅速跑掉。
    “我有枪,你应该看到了。”身后传来了男人提醒,不紧不慢。
    潜台词——別跑。
    乔雪君对比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和枪子儿的速度,闭了闭眼,又识时务地放弃了。
    她侧头朝著屋子里面看去,那个当兵的男人单脚蹲在铁架子前,从下面抽出了乔雪君塞进去的600块。
    他似乎有些意外,“嘖”了声似乎是夸奖的语气,“还挺实在啊小姑娘。”
    乔雪君立刻跟著道:“应该的。我真不算偷。”
    光是看那个他下蹲的姿势,乔雪君就觉得很標准,非常像是个当兵的,不是半路出家那种。
    正规当兵的,应该多少有点纪律吧?不会屠杀平民吧……?可这世道谁能保证。
    乔雪君不断地在脑中推测这个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兵的,是反叛军吗?可是反叛军似乎不会在意有没有人偷东西,他们本身就是最大的强盗。
    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如果他不是反叛军,是不是来救援的正规军?
    他蹲在那里数钱,一点也没回头,似乎根本不怕乔雪君偷偷跑掉。
    “一百,两百,三百……六百。”他懒洋洋地数完了,抬眼看了看铁架上面的標价,念出声,“新国標地膜,62.8元一亩。一卷10亩装。”
    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把钱塞回了自己胸前的口袋,起身朝著乔雪君走来:“10亩装的,应该是628块,你占人家便宜?”
    乔雪君假装没看到他把钱塞他自己兜里,又解释:“长官,量大从优,我们乡下都是这样的,打折知道吧?惠农知道吧?没占便宜的。”
    乔雪君给钱本来就是安自己的心,她还真没像这样正当光明入室盗窃过,给点钱,也能说服自己不是偷。但她向来精打细算,也不会多给,就是店家今天在这里,她也有把握600块买到。
    乔雪君硬著头皮试探道:“长官,你能放我回家吗,天晚了,一会儿不安全了,晚上有狂牛症。”
    男人走到她跟前,又看向她手里的那个编织袋,看著她的眼睛问道:“你买地膜做什么?”
    乔雪君脑子飞速运转:“停水了。挖了个坑准备储水,用这个给坑垫巴一圈,防漏水的。”
    男人盯著她的眼睛,笑了笑:“女士,你说谎了。”
    乔雪君心跳骤停。
    男人一点也没有识破谎言的得意,也没有被骗的愤怒,他还是那么若有似无的笑,情绪鬆弛,抬了抬眼皮:“你老实说就行,我是好人。”
    他用一种感兴趣的语气问:“你是不是周围的农户人家?种地的?”
    乔雪君:“……”
    这能说?这肯定不能说。
    现在极高温天气,正常人谁种地啊?
    她选了个不是假话的话:“我的房子要用。”
    男人又打量了她的表情,眯了眯眼:“不是种地的?”
    乔雪君又重复了一遍:“装点我的安全屋。”
    男人似乎將信將疑。
    乔雪君套近乎:“长官贵姓?”
    男人沉默了会儿,转了转匕首,回答她:“赵閒。”
    回答完,赵閒道:“麻烦这位女士跟我走一趟了。”
    乔雪君愣了愣,抿了抿唇,额头冒汗。
    这又是干什么?
    乔雪君张嘴就是:“长官……我离异带两娃,家里的孩子还等著我回去呢……”
    赵閒走在前面,瞥她一眼:“跟上。女士,你说谎,我看得出来。”
    乔雪君:“……”
    这什么破技能?当兵的都会这个?这不是开掛?
    乔雪君在心中呼唤系统:你会这个吗?
    系统羞愧:“对不起,宿主,我不会。”
    乔雪君很气:废物。
    系统:……
    乔雪君对系统失去了信任,破罐子破摔,直接改口:“我没离异,我未婚带两娃可以了吧?”
    小木匠,刨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她养的,怎么不算她的娃呢?
    赵閒又回头瞥她。
    “长官,这次我可没说谎。”乔雪君这次底气很足,隨他打量。
    赵閒也不在意,点头:“行。但你还是得跟我来一趟。耽误不了多大功夫。”
    他提起了乔雪君脚下的那袋地膜,举重若轻,100斤的东西却仿佛提了个不值一提的塑胶袋。走在前面。
    乔雪君没办法,只能先跟著赵閒走。
    “长官,你非要带我去哪里呀,我害怕。”
    “別怕。”赵閒声音放轻,自然而然道,“你会种地,我们基地缺个种地的专家。入职有编制,正科级待遇,享受基地全方位的保护。”
    她什么时候说了自己会种地了?这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到底你有系统还是我有系统?
    乔雪君挣扎,玩文字游戏:“长官,我没说我会种地。”
    赵閒点头,识破了她的文字游戏:“我知道你没说,你只是会。”
    他回头打量乔雪君,真诚评价了一句,“专家,低调。很不错。”
    他说著,还朝乔雪君竖了个大拇指,看上去还挺真心实意的。
    乔雪君不是第一次被人叫专家,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气。
    但气恼只是一时上头的,她很快冷静下来。毕竟是一个人摸爬滚打摸索长大到现在的,如果这点气都受不了,她早该在发现进入末世没法回家那天就抹脖子了,哪能好好待到今天?
    赵閒走在前面,乔雪君跟著他,脚步保持不变,她悄悄伸手进兜里,拨出了瑞士军刀的尖儿,她眼睛一直盯著赵閒。她发现,刀尖稍稍顶出来后,赵閒的耳尖动了动。
    都没完全弹出来啊,只是顶出来个刀尖,他就听到动静了?这么敏锐?当什么兵啊,去澳门赌场听骰子当赌神不好吗?
    难搞。
    乔雪君觉得,別说捅他了,这把刀要是彻底拔出来,这男的肯定会发现。
    乔雪君跟著赵閒走在后面,不停地想著脱身的主意,嘴里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赵閒搭话,赵閒也都有问必答,句句有回应,回答不了的就换话题。
    “五天前到的。”
    “反叛军?杂鱼。”
    “农业专家,都在首都,实在缺人,带专家你走一趟,不好意思。”
    “……”
    走著走著,乔雪君发现,这条路过去正好是自己进镇上的那条路,她的摩托车,就停在前方。
    有办法,能支走这个男的骑到摩托车上的。
    她的手放在兜里,思考时指尖无意识地在顶出的瑞士军刀刀尖来往磨蹭。
    微微刺痛。她回神,怔了怔,想到了什么。
    她抬眼看向赵閒,不知道自己想的办法能不能骗到他……
    快到路障前,眼看离摩托车只有不到十米,乔雪君下定了决心,赌一把试试。
    赵閒走在前头,提著那大袋子地膜,他觉得挺有意思的,10亩地膜,她是在种十亩地?敢一个人来找物资,但这姑娘又看起来娇小可爱,遇事害害怕怕,娇娇弱弱的,轻易就嚇住了,叫她跟著走,她也乖乖跟著走。
    挺有趣。
    不过不知道种地的本事怎么样,得回去考验考验,不行的话还得给人完好地送回去,或者看她意思,接她带的那两娃娃到基地来一起住也行。
    赵閒正这么想著,忽然耳尖一动,他听到耳后一阵迅速的金属穿过空气的破空之声,不像是子弹,更像是某种暗器!他立刻转头,只看见一颗珠子从他身后左边迅速穿到右边,落在地上。是一枚染血的钢珠,方向是从左边打过来的!
    而乔雪君的右手手腕破开了一大个口子,血肉狰狞,鲜血直涌!
    她被打中了!
    他瞳孔一缩,放下编织袋,立刻將背上的枪端到了胳膊上,对准了之前那枚金属钢珠飞过来的方向。
    道路的左边,那是一片小树林,看上去树影重重,轻轻晃动,幽暗不明。
    乔雪君白著脸,指著小树林那边,惊慌失措又害怕,语气都在发抖:“赵长官!那里有人!他想杀我!”
    赵閒心里是疑虑的,他刚刚听到钢珠来的距离似乎没那么远,那里真的有人?
    如果没有人,那乔雪君的伤……是她自己弄的?
    不太像,那伤口那么大,她一个弱小女生,怎么会下得了手。况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起见,还是得去排查排查。
    赵閒从自己的作战携行具中掏出一卷绷带,看著枪口的方向眼也不眨,伸手递给乔雪君,低声嘱咐:“自己包扎,我去那边看看。”
    乔雪君接过了那捲绷带,迅速扯出一截,死死地勒住手腕的伤口止血,一边抬头,眼中带泪看著赵閒:“赵长官,我好害怕,你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你可以的吧?”
    赵閒利落交代了句:“別怕,藏路障边,等我。”
    他说完,就端著枪疾跑著向枪口指的方向过去了。
    赵閒快速进了小树林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根据地上的痕跡辨认也看不出任何有人埋伏的可能。
    赵閒皱了皱眉,想著那农业专家的伤口需要处理,现下进来不到两分钟,他就端著枪又回去了。
    他才转过身,就立即皱了眉,人呢?躲到路障边去了?
    他加快速度立刻跑了过去,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听见前面有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他抬眼一看,前面好几百米处已经有一个人骑著摩托车飞驰而去的身影,那摩托车的后箱上还帮著一个大口袋,正是装地膜的那麻布编织袋。
    操。
    跑了。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被忽悠了。
    那伤口八成是那姑娘自己弄的。
    前面的摩托车还歪歪扭扭蛇形走位,试图躲避子弹似的。赵閒面不改色,这点伎俩在他眼前不够看的。
    他冷静地端起枪,透过瞄准镜对准了摩托车的后轮子,手扣到扳机上。
    这一枪下去,不仅轮子会爆炸,车上的人也得滚下来。
    他没动,直到摩托车越来越远……他放下了枪。
    在原地看著那个农业专家远去的背影,赵閒终是无奈地摇头,勾了勾唇。
    有意思,是他轻敌了。
    不过没想到,这姑娘挺能下手的。那手上的大口子,当时事发,他即使猜到了可能是她自己下手,也下意识否认了。
    不过她这么抗拒的態度,估计真是个会种地的,怕被抓壮丁。
    无所谓,只要她在这里,早晚会再见到。
    10亩地,动静不会小,多查查,肯定会有线索。
    ·
    奶奶的,手好痛好痛好痛!
    冰冷的刀尖划破肌肤,皮肉被生生割裂,直面自己的鲜血大量流失,从生理疼痛到心理恐慌,乔雪君脸色煞白,忍不住地发抖。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军官,叫什么来著,赵閒,如果不是那个叫赵閒的非要带她走,她也用不著出这蠢招数。
    到底是哪里来的抢劫犯吗?
    乔雪君一路往前跑车,一路疯狂在心里骂赵閒,差点骂到他十八代祖宗去。
    手真的好痛。
    为了效果逼真,她真没省力,扎扎实实地用自己的手腕在刀尖上勒了一道口子。还是经常干活的右手,她这次是真的费劲了心思。
    还好效果不错。
    摆脱了那个男人。
    她到底鬆了口气。
    十分钟后,乔雪君到了自己老房子面前,她推著摩托车进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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